耳畔似有清風吹過,卻襯著麵前人的話愈加清晰且刺耳。
“還真巧啊宋窕,我們兩個竟然撞首飾了。”商容相貌生得純良,若不是知她是朵黑心蓮,宋窕還真就信了這番鬼話。
她輕哼一聲,咬重了字眼:“是啊,真巧呢。”
話音剛落,又有人緩步走近。
來者尾音上揚,心情頗為愉悅的模樣:“這簪子瞧著像蘊彩閣的新品,可是那套如意頭麵裡的?”
是靜安王妃。
商容勾唇,和道:“還是王妃見多識廣,這支簪子是那套頭麵裡我最喜歡的,今日特地帶出來,也讓它見識見識靈闌寺的芳華。”
被她取悅到,靜安王妃又扭頭,將宋窕頭上那支也順勢收進眼裡,不知怎麼,她臉上的笑竟緩緩從滿足變作無奈,又逐漸化為遺憾。
果然,不足一息,便聽到她開口:“這簪子美雖美矣,但本王妃左看右看,還是覺得更配容兒這般清麗佳人,宋窕,你這錢可是花錯地方了。”
末了,就跟故意似的,還掛上滿臉憂心忡忡:“所以啊宋窕,下次買首飾還是得選適合的,可不能學東施那一套。”
宋窕樂了,一口氣從鼻子裡呼出來。
所以,這是嫌本姑娘長得俗嘍?
所以,這是本姑娘學她商容?她商容也配!
嗅到她心窩壓抑的怒焰,蘇裳急忙扯出那隻軟袖,低聲道:“冷靜冷靜,那可是靜安王妃。”
深吸一口氣,她不斷默念不能生氣,還遊說不能為了拚一時之氣給廣陵侯府和姨母惹麻煩。
但最終,宋五姑娘的理智被商容一句話輕鬆壓垮。
“王妃說的是,下次我一定教教宋窕怎麼選首飾。”
她下意識諷道:“就你?”
四下寂靜。
邊上看熱鬨的千金們大氣都不敢出。
其實最開始靜安王妃剛現身時便引來了不少目光駐足停留,尤其發現王妃還跟商容站在一條線上更是拉滿了期待準備看戲。
起初大家都以為宋窕會看在靜安王妃的麵上咽下這個啞巴虧,畢竟人家是王妃啊,雖無誥命傍身,但也是貨真價實的皇親國戚。
所以任宋窕平時再如何,這次也定是不敢正麵起衝突的。
但沒料到,這個本就邦邦硬的柿子居然炸開了。
靜安王妃也一愣,但很快就鎮定下來,冷著一張臉:“宋窕,你剛剛說什麼?”
宋窕目光灼灼,不再準備退讓:“若是王妃沒聽清,小女可以再說一遍,我說,商容教我?怕是有些才不配位。”
說完,冷冽的目光對上還有些不知所措的商容:“我倒也是很好奇,從寺門分開再到這裡見麵,總共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商容你挺厲害啊,這都能現買到一樣的。”
商容還在嘴硬:“你胡說什麼,這簪子是我出府前便一直戴著的,我家的丫鬟車夫皆可作證。”
宋窕嗤笑出聲:“我為何要求證於你家的丫鬟車夫,我記得在寺門口還有幾位掃落葉的小師傅,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怎不見你提他們為你佐證?”
雖身處烈泉,她麵上卻冷靜得不像話。
不打算再聽無趣的廢話,纖臂高抬,直接將那隻熠熠生輝的金簪取下,架在兩指之間輕蔑又隨意:“不怕告訴你,這支簪子是我首飾盒中最不值錢的,想著既是來禮佛不便太招搖才選中了它,倒是沒想到竟陰差陽錯跟你的喜好撞上了。”
隨著一聲聲刺耳話語的落幕,商容的臉越拉越長。
她也是聰明人,怎會聽不出這言語中的諷刺。
清脆的撞擊聲傳來,順著看過去,隻見略有坑窪的地上多了一隻被丟棄的金簪。
簪子的主人冷漠地看過去,話卻不是對著它說的:“真可惜,看來你還不足以繼續留在我頭上。”
話剛扔出去,她便拉著蘇裳先走了,留下一群人麵麵相覷。
她們回到車上,宋窕才終於得以卸下一身強硬。
馬車內還燃著沁人心脾的熏香,七八種餘味淡雅的香料混合在一起,沒一會兒便撫慰了那顆躁動不停的心。
她像是沒了骨頭般軟在靠墊邊上,口中念念有詞:“真晦氣,什麼事都能讓我攤上。”
蘇裳還算冷靜,認真分析道:“你今日那般駁了靜安王妃的麵子,她回去又該找那位哭訴了,梨花帶雨招人疼,定是熱鬨非凡。”
“說去唄,誰還不會告狀了。”
當事人忿忿不平:“最可惜的還是我的簪子,才戴了一次。”
蘇裳笑歎:“誰讓你非要搏那一口氣。”
突然想起來什麼,蘇裳又問:“對了,你之前不還說那套頭麵太貴了不舍得買嗎,怎麼一聲不響就入手了,漲月錢了?”
宋窕頓住,心虛地轉了轉眼睛。
起初她沒做言語,但在蘇裳無聲的壓迫感下,還是無力地全盤托出。
聽完馬球場上的來龍去脈,蘇裳恍然大悟地拉了個長調,笑容意味不明:“我覺得,你快要嫁出去了。”
馬車內突然靜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