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右想,宋窕破天荒地沒有帶鹿耳,而是選了紺青。
為這件事那小丫頭還紅著眼眶跟她說了半宿。但宋窕還是未被動搖分毫,畢竟去年回琅琊時還鹿耳還發生了那種事,她是萬萬不想再來一次。
小侄子烏泱泱的哭鬨打斷了她的思緒。
宋窕將目光挪到了嗓音洪亮的小侄子身上,有些無奈:“看來他也知道要離開家了。”
大嫂賀氏扯了扯嘴角,晃著手裡的撥浪鼓吸引小家夥:“不知怎的,他這兩天鬨得厲害,我都怕到了琅琊他會擾得老夫人不高興。”
“怎麼會呢,外祖母最喜歡小孩子了,去年她還怪大哥沒帶你們母子一起去呢。”宋窕嘴甜,沒幾句便逗得大嫂直樂。
馬車就這樣悠哉緩行,趕在晌午前抵達了港口。
一下車,剛興起的一陣風便吹亂了宋窕額前的發,還阻了她的視線。
抬手將頭發撥開,她抬頭發現大哥和父親好像在跟誰說話。
因為是背影她看不到那人的麵容,但即使是後背卻也不難辨出此人玉骨鶴姿,腰身欣長,著一身藏青,即使是麵對久經沙場的廣陵侯,氣場上也絲毫不懼。
烏發並未束冠,而是隻用了一根雕了祥雲紋的木簪鬆鬆垮垮挽起。
宋窕心生好奇,怎會有人將橫生的貴氣與不理凡俗的恬淡融合得如此精妙。
可待那人回頭,滿臉的期待便頓時凝結。
“宋五姑娘,我們還真的有緣分。”梁城越眼眸微眯,笑得狡黠。
宋窕的手腳像是被無形的鎖鏈牽引住,怎麼動都苦不堪言:“梁國公安好。”
見他二人認識,廣陵侯也樂了,大步走來:“本侯竟不知梁國公認識小女。”
梁城越勾唇:“前幾日碰巧見過,令千金溫婉端莊嫻雅持重,實屬令人難忘。”
邊上的三個哥哥都愣了,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反駁。
溫婉端莊。
嫻雅持重。
若不是多年熟識,可能就信了吧。
宋窕本人也被誇的兩頰生熱,低著頭不敢去對視:“國公謬讚。”
梁城越笑了笑:“接下來的幾日多有叨擾,還請宋五姑娘彆見怪。”
宋窕一愣,猛地抬頭:“國公也是去琅琊?”
“是啊,碰巧去琅琊辦點事,陛下親自交代的,可不敢耽誤。”他還特地咬重了碰巧二字,引得就站在不遠處的宋斯年在心裡翻了個好大的白眼。
到琅琊查買賣私鹽的差事分明是你特地從商自在手裡搶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不過這些話他自然不會說出來,不然豈不是壞了這位純情國公的小心思。
對這些全然不知情的宋窕明顯還有些拘謹,下意識地絞起手指,聲音遠比她平時說話低多了。
沒一會兒,送他們前往琅琊的船便來了。
船是廣陵侯包下的,梁城越也是厚著臉皮蹭了上來。
在朝上廣陵侯就對這個年紀尚輕且大有作為的少年國公很感興趣,他既提出想上船自是不會拒絕,一路上還多次主動攀談,盎然有了要與其成為忘年交的架勢。
偏偏這個時候,宋窕暈船了。
剛上船沒一個時辰,宋窕便已有腹中犯嘔之症,雖是吐不出東西的乾嘔,卻也險些要了她小半條命。
直到夜色漸濃玉輪映輝,她也不敢進食丁點兒。
美人側躺在軟榻,身子蜷縮不敢隨意動彈,脾胃偶有動靜,她一直閉著眼睛強撐過去。
“宋窕,方便開一下門嗎?”
是梁城越。
他這次沒象征性地喚一聲“宋五姑娘”,口吻中還夾了些許迫切,多半也是急了。
但已經苦不堪言的宋窕哪裡有功夫去深想這些,壓著嗓子回道:“國公可有事?”
梁城越沒打算自己進去,靜靜站在門口:“你大哥說你有暈船之狀,我帶了些可治此症的香料,要不你開門讓丫鬟給你拿過去?”
艱難地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在門口望見一道修長的身影,看不真切他的臉,卻也多少能腦補幾分。
吩咐紺青去開門,回來時果然見她手上多了包東西,應是他說的可治暈船的香料。
雖是在海上,但宋窕絲毫不慌,因為隻需要紺青隨便翻找兩下便能摸到她特地備上的熏爐。
雖是打算給琅琊堂妹的禮物,但眼下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胃中翻江倒海,她撐著身子走到門前,還是打算親自道謝。
瞧見小姑娘蒼白的麵容,梁城越瞳孔中染上一層心疼:“這些拘禮便不必了,還請宋五姑娘保重身體。”
憋了半句沒說,怕會嚇到她。
我很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