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還是更擔心紺青。
撩過珠簾,她躡著腳步走近床榻,透過昏暗的油燈,細細打量。
因傷在背部,她隻能趴著睡,緊鎖的眉,蒼白的唇,姣好的麵容沒有丁點兒血色。被褥在無聲中被抓緊,好似在做什麼詭譎的夢,額前多了層薄汗。
宋窕躬身,捏著手帕幫她擦乾淨,站起後目光瞥向已經上好藥的傷口,顫巍巍的心猛一抖。
她改了主意:“鹿耳,去擬封信。”
“姑娘何意?”
屋外雨聲不絕,劈裡啪啦地敲在窗身。
“既子不教父之過,那女之責,自然也要母來償了。”
不等春暉躍上山頭,十幾輛賣菜販果的農車趕在城門大開的第一刻進了城。
他們熟練地推車到了屬於自己的地盤,擺好攤位,靜待熟客上門。
“聽說沒,今天大理寺可熱鬨了。”
“出啥事了?”
“昨個兒廣陵侯府老三不剛娶了戶部尚書的女兒嗎,你猜怎麼著,就當天晚上,他家另一個女兒就偷偷進了侯府,還對廣陵侯的小女兒行刺呢!”
周圍人做買賣的心都沒了,一窩蜂圍上來,追問後來怎麼樣了。
正中央的那個故意這時噤聲賣起關子,待所有人都鴉雀無聲期著聽後續時,他才慢悠悠說道:“據說啊,天不亮侯府就綁著刺客到大理寺立案,還要求戶部尚書將那女刺客的小娘一並綁來。”
旁邊有個人疑惑:“這能行嗎?王尚書就沒拒絕?”
邊上的人怪他天真,解釋著:“小娘小娘,那就是一個說著好聽的奴婢,再說了,那人生的是個女兒又不是兒子,王尚書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小娘壞了與廣陵侯府的關係!”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不停:“就是啊,彆看嫁的是一庶子,那怎麼說也是翰林院的青年才俊,才二十出頭就是六品官了,待將來,那本事絕不低!”
群情正激奮,嗓門也大了不少。這不,還沒聊儘興,就惹來了尋早市的官差。
眾人立馬又變身鵪鶉,規規矩矩地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而他們口中的廣陵侯府,此刻也的確熱鬨非凡。
廣陵侯高坐主位,右手邊便是親家王尚書。
宋家的幾個子女依次挨坐,但皆無言,就靜靜地聽父親想如何了解此事。
王尚書黑著一張臉,再次道歉:“我實不知那逆女會如此行事,侯爺儘管說,我定不求情。”
廣陵侯點頭,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用下巴指向醞釀眼淚已久的宋窕,清了清嗓子:“受傷的人我女兒的貼身婢女,這事怎麼說都應該聽聽小女的意思。”
“侯爺說的是。”起伏不定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王尚書來之前還以為廣陵侯會雷霆大怒地摔桌子,但沒想到這位叱吒軍營的將帥冷靜得出奇。見他來了也就是詢了兩句茶水如何,半點不悅的神色都瞧不到。
但人家不顯山露水,不代表他心裡沒數。
王尚書自知理虧,也很後悔。就不該將一好好的孩子養在她小娘身邊,若是小打小鬨也就罷了,她竟然會生出行刺的念頭。
關鍵找誰不好,偏偏尋上了這位焰京城中惹不起的。
來的路上他已經問過大理寺那邊了,雖是半夜行刺,但好在未出人命。為起到以儆效尤,就先打了二十大板,但至於能不能將人領回去,還得看遞狀紙的這邊。
抬袖擦了下汗涔涔的額頭,便問宋窕作何打算。
宋窕也不囉嗦:“若可以,我要您女兒與其小娘,親自向我致歉。”
“這好說!”王尚書眉開眼笑,還意外宋家幺女沒外界說的那麼嬌縱不講道理:“我回去就將人帶來。”
宋窕嫣然一笑:“那我便靜候佳音了。”
王尚書前腳剛走,宋岱就忍不住問了:“你就那麼放過刺客了?”
捏著手帕擦去不帶感情的淚珠,她扭捏道:“這說的什麼話,我人美心善,豈是咄咄逼人之輩,既然長輩登門,我也不好揪著不放不是。”
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的宋岱撇嘴,深知這丫頭又有彆的壞心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