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鑽石區。
一個男人跪在珠寶商店的櫥窗前。他頭發花白,穿著破舊的飛行員夾克,雙腿並攏跪坐,腦袋深深地埋到肩膀下麵。他將長滿凍瘡的手掌放在胸前合十,似乎正對著櫥窗裡那個戴著鑽石項鏈的假人胸像虔誠地禱告。繞到前方則會看見,一柄細長的拆信刀被男人的手掌夾住,刀身部分陷進他的喉嚨。血液通過刀柄滑進手指間,再順著手腕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他身上一股酒味,路過的人都以為他是喝醉了。直到入夜,環衛工人以為他被凍死,才報了警。”
戈登警長帶上手套,輕輕撩開死者額前肮臟淩亂的頭發。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十二個弧形的刻印整齊嚴密地組成一個圓,突兀地出現在布滿溝壑的額頭中央。
在幾秒鐘的沉默後,他看向蝙蝠俠:“這些破事遠沒有結束呢。”
蝙蝠悄無聲息地靠近,漆黑的披風像收攏在身後的巨大翅膀。
幾個警員走過來為屍體取證。戈登後退了兩步,走到蝙蝠俠身邊,小聲問道:“容我問一句,你這幾天查到什麼了?”
“渡鴉。”蝙蝠俠盯著屍體蜷縮著的背影。
“……渡鴉?那種黑色大鳥?”
“隻是一個名字而已。”蝙蝠俠不願多說。他走到櫥窗前,隔著玻璃觀察黑洞洞的珠寶店。鑽石區的商店習慣了徹夜不眠,即使晚上關門也會在門口留下兩盞長明燈。這家店在燈火輝煌的街道上則顯得格外突兀。櫥窗裡那個戴項鏈的假人位置似乎比彆的東西要高一塊。蝙蝠俠抬起手,在警察的驚呼聲中用某種武器雜碎了櫥窗玻璃。
“嘿!你想進去調查,我可以聯係這裡的店長……你這有必要嗎?能不能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再說?”
蝙蝠沒有理會警長的埋怨。他跨進櫥窗,撥走那些熠熠生輝的寶石首飾,掀開底下鋪著的天鵝絨襯布,眼前出現一隻黑色的行李箱。
死去的男人正是對著這東西在禱告。
戈登不知為何心臟迅速地跳了兩下。
他深吸一口氣,慢慢走過去,捏著行李箱的拉鏈緩緩拉開。
腐肉的味道像下水道裡的蟲子,鬼鬼祟祟地爬出來。
人的肢體,被一塊一塊地分解,然後用密封袋分彆裝好,整齊地碼在行李箱內,裡麵的空間不見一點縫隙。戈登看見最上麵的那隻手臂,慘白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戒指。
“……”
戈登合上箱子,站起身,低著頭打開手機,聲音冰冷僵硬:“再找兩個法醫過來……能來幾個就來幾個。增加人手,我們要擴大搜索範圍。”
蝙蝠俠注視著行李箱:“這裡麵不止一個人。”
“……”戈登閉上眼睛,“每次我遇到這種案子,晚上都不敢回家……哪怕我表現得再正常,芭芭拉也能看出來,發生了不好的事。”他看了眼蝙蝠俠,“我不明白……這是不是警察家屬的天賦?——你經曆過嗎?”
警察與警車來來往往,四周一片嘈雜,屍體跪在二人麵前,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我和你不一樣。”蝙蝠俠說道,“我的偽裝比你要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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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斯利一直在打噴嚏。
她的免疫係統還是被西伯利亞無情的寒風迅速擊垮了。她努力抱緊自己取暖,維卡則在她身邊走來走去,把剛才打架時撞翻的東西不耐煩地踢到一邊:“跟我講講,你都知道些什麼?”
“嗯……蘇聯解體是出於多方麵的因素……”
“我當然知道蘇聯解體了!我問的又不是這個!”維卡在一堆雜物裡翻找著什麼,“——而且沒有彆的原因,就是因為那群蠢貨輸給了美國人——我問你,你對那些魚人有多少了解?”
“……他們不是人類?”
“然後呢?”
佩斯利又打了一個噴嚏,蔫蔫地看著維卡:“其實我人生中的大部分時光都隻在研究人類,所以……對於非人種族,我實在不怎麼了解——這不能怪我。”
維卡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嫌棄的表情,五官都皺在了一起:“不敢相信,我竟然差點被病貓一樣的人弄死……”
“啊……這隻能說明你連病貓都不如。”
“不要逼我再揍你一頓。”
“什麼?剛剛是誰揍誰來著?”
維卡迅速轉身,把一條又長又厚的針織圍巾纏在佩斯利的腦袋上,然後惡狠狠地打了個死結:“閉嘴,小白癡。”
佩斯利從圍巾裡艱難地扒拉出眼睛鼻子,聲音悶悶的:“維卡,你知道我叫什麼嗎?還是你已經用各種外號給我取好名字了?”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反正我明天就會忘記。”維卡再一次回到她那堆亂七八糟的收藏裡,並且看上去越來越暴躁,口中念念有詞:“那個該死的……去哪裡了……我什麼時候放進去的……”
“所以你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手腕上……”佩斯利抬起頭,牆麵上的未知的字跡聚集在兩人的頭頂,形成一個怪異的符號。
“看來你記性不太好。”
“去你的,我記性好得很。如果你打開我的腦子,就會發現我的腦容量比該死的鯨魚還大!——你的嘴巴是停不下來嗎?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佩斯利眨眨眼睛:“我隻是想彼此了解一下。”
“我才不想了解你,你也彆想了解我——在這兒呢,你這個討厭的小玩意兒……”維卡從生鏽的工具箱裡拽出來一條項鏈。她蹲在佩斯利麵前,舉著項鏈給她看:“我也不指望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
光看外表,這是一枚有些變形的汽水瓶蓋,上麵印著黑色的熊頭,中間穿了孔,用細繩吊著。佩斯利伸出手輕輕碰了碰,瓶蓋的反麵反過來,裡麵刻了一個很小的符號——和天花板上那個差不多。
“——這個東西,隻要你帶在身上,烏鴉就沒辦法看到你,你就不會再受那隻惡心的鳥驅使了。”維卡觀察著佩斯利的表情,“到時候,你就能逃得遠遠的,隨便你住在西伯利亞或者華盛頓——你可以獲得自由。”
佩斯利與維卡對視:“……我猜這不是免費的。”
“你知道,我是個老古董——我們講究以物易物,等價交換。你想要的話,就得證明一下自己的誠意。”
“我得先確定你不是在騙我。”
“你沒這個資格。”維卡冷笑道,“如果沒有你,烏鴉根本不會在哥譚活動。你知道你給我增加了多少麻煩嗎?”
“所以,你知道它是什麼東西?”
“它怎麼跟你介紹自己的?”
佩斯利往後縮了縮:“‘世界的意誌’——它親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