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洗好菜進來,看見父女倆悄悄躲在灶腳烤火,一陣惱火,她特彆不希望女兒會跟丈夫一樣,沉默又慢熱。
她把林清幼叫起來端盤子。孩子們看到林清幼穩穩地端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像發現新遊戲一樣蜂擁而上,齊齊跑到廚房搶著端盤子。
她沉迷又遊離在這種奇怪的熱鬨的氛圍。
再有4個小時,就正式跨入2008年。
客廳擺了一高一矮兩張桌子,方便大家一邊享受年夜飯一邊看春晚。大人們和小孩子們分開兩桌,孩子們坐在靠近電視的那桌,搶著往電視機前麵擠。
林清讓和表弟嘻嘻哈哈不甚正經,偶爾擋住了林清幼的視線。陳柔在後麵放下筷子,輕輕拍了一下桌子。
“棋棋,好好吃飯。離電視那麼近會近視的,你看看你小姨。”她臉色正經地指著對麵正埋頭吃飯的妹妹陳寧警告自家孩子。
陳寧無奈地搖頭,她不是第一次被家人調侃自己戴眼鏡,卻也不能較真。
陳錦順手將林清幼手邊的那罐可樂遞給林清讓,見他吃得嘴上都是油,無奈又寵溺地給他遞紙,嘴裡還忍不住碎碎念。
她似乎沒有意識到那是林清幼的東西。她總是以一種寄予厚望的神色麵對林清幼,就好像女兒是她功成名就的種子。
年夜飯還沒結束,老陳從裡屋抓住一把鮮豔的紅包來,在孩子麵前故意張揚幾下。
陳相宜最快跑到老人麵前就是一通滔滔不絕的祝賀詞,就像預演了千百次一樣。
她舌燦蓮花的模樣讓林清幼目瞪口呆,她比自己小2歲,可能才剛學成語,但是語言能力已經突破了她這個年齡的平均水平,比自己好得太多。
在成長這條路上,她一直在原地踏步甚至回頭,而人家早就抬頭望向前方。
陳錦半是玩笑半是催促地推林清幼的後背,讓她也往前擠,生怕她拿不到。
窗外的雪下得越來越大了,屋子裡卻漸漸暖和起來。小舅舅正在給孩子們分仙女棒,隻是把陳寧也拉過來玩,但她並不是很情願和孩子們混在一起。
仙女棒短暫而燦爛,火機點亮之後刺啦刺啦幾聲,林清幼舉起仙女棒在空中搖晃。仙女棒的火焰和雪花一樣冷,照亮了那方寸宇宙。
仙女棒的煙火轉瞬即逝,夜裡冷颼颼的,大人們都不肯在夜裡多待,把戀戀不舍的孩子趕回房間。
沒有人收拾餐桌,大家都擠在暖和的小屋子裡,團團圍坐在平時取暖的矮床上。
林清幼沒有參與其中,她窩在搖椅裡昏昏欲睡,時不時被旁邊床上嬉笑的親戚驚醒。
見女婿林建輝坐在角落裡和連襟談論時政,阿婆壓低聲音躲著他問陳錦:“你們夫婦真的打算把孩子交給我們養?爹媽養肯定比老人養好點。我怕孩子不肯,你們問過兩個孩子沒有。”
林清讓靠在媽媽懷裡,已經睡得迷迷糊糊的了。陳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搖醒兒子,問他願不願意待在臨溪不回會寧。他欣然點頭,繼而往她懷裡鑽,尋找更舒適的睡姿。
林清幼摸著兜裡舅舅姨媽們給的紅包,大舅給的紅包明顯厚得多,她已經能想到媽媽數錢的模樣了。
“我們一時半會兒也轉不回來。他的廠剛有點起色,肯定不肯來臨溪。”
在臨溪的第一個除夕,林清幼是第一個睡著的。
陳錦夫婦回會寧那天,雪雖然已消融,但風吹起來更冷。
林清幼每天坐在座機前麵寫作業畫畫,等來料峭的春風,看著院子裡的樹換了新芽,樹冠漸漸茂盛起來。
2008年並不是一個平穩的年,但臨溪就像沉浮在風浪上的搖籃,林清幼躲在臨溪度過了幾個月的安穩日子。
5月份,林清幼和路薇在學校剛學了一堂關於母親的課文,老師也趁機對著學生講解了一番母親節的由來。
林清幼在周末給陳錦例行打了個電話,最後就要把電話讓給弟弟時,她忽然想起今天就是母親節,她心有所感向媽媽說了一聲“母親節快樂。”
電話那頭的陳錦一愣,似是欣慰地笑了聲:“好,你把電話給弟弟,我有事問他。”
林清幼聽到她輕微的笑意心裡一軟,聽到她的話又瞬間感覺呼吸一凜,話筒幾乎要從手中滑落,心裡又不由得反思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不然為什麼媽媽總是消極麵對自己不經意間展現出的親昵。
可是時間不會給她細細思量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