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 江赴(1 / 2)

二十一

分班第一天,林清幼走在一中的鵝卵石羊腸小道上,新室友胡荔從後麵追上來,白色的斜挎包裡鼓囊囊的,塞滿了東西。

林清幼問:“不是還沒發書嗎?你帶那麼多東西做什麼?”

胡荔自然地將齊下巴的短發往耳後塞,隨著輕微的搖頭幅度,齊刷刷的發尾掃過她細膩的皮膚,“都是一些我日常出門要帶的東西,隨便拿點就怎麼多了。”

“其他人呢?我剛出門的時候都沒見到施嫿。”

“我出門的時候施嫿剛醒,繆嘉意出去晨跑了吧,歐陽跟丁迎還在食堂買包子。”胡荔細心地將所有人的狀態一一記在心裡。

“晨跑?”林清幼望了望周圍的霧氣,半夜剛下過雨,潮濕的熱氣在地麵蒸騰,草坪上還殘留著暴雨肆虐過的痕跡,一陣雨後塵土氣。

這並不是一個適合晨跑的天氣。

胡荔耳邊的頭發掉下來了,她再度挽到耳後,露出溫柔的側臉,稀疏細長的眉毛就像這霧氣,朦朦朧朧的,微微揚起嘴角:“大家都以為她昨天說的要減肥是開玩笑,沒想到她是認真的。”說罷朝林清幼看了一眼,瞥見她細長纖瘦的身軀,續道:“她說她要瘦成你這樣。”

“她挑了一個最好達成的目標。”林清幼說著,將喝完的牛奶盒子丟進路邊的垃圾箱。

兩人提早來到教室,裡麵已經稀稀拉拉坐了些人,她們找到第三排的位置坐下,林清幼靠著牆,窗簾被拉到兩邊,露出外麵的走廊和露台上的綠植。綠植看起來很稚嫩,每片長出來的嫩葉都透著新意,翠生生的,四處野蠻生長的藤蔓上點綴著黃色的小花,被襯得更加嬌嫩可愛。

林清幼盯著窗外綠植發呆,她醒的早,此刻在彆人眼裡或許還算精神奕奕,但實際情況是,如果給她一個枕頭,她馬上就能倒頭就睡,望著綠植反倒能稍微清醒些。

胡荔仔仔細細地擦桌子,擦完了自己的位置又想擦林清幼那邊,見她雙手抱胸轉頭望著窗外,一臉淡漠的樣子,猜度她在因為什麼情緒低落。

“你……”她糾結許久,剛想開口眼角餘光中見林清幼的腦袋輕輕往下點了點,胡荔立刻意識到她在眯覺,便悄悄將她往後扶靠著後桌。

可能是太困,林清幼居然沒有醒過來。

林清幼迷迷糊糊地做了個不算夢的夢,新班主任也十分體貼地沒有打擾。但她睡得淺,其他人自我介紹到一半,便模模糊糊醒了大半。

一陣細碎的議論聲猶如潮水四麵八方朝林清幼湧來,她慢悠悠醒轉,發現脖子捂了一層汗,而自己正枕著胡荔的肩頭,肩部的衣衫已經被自己的薄汗浸濕了。

胡荔發現她醒了,見她眼裡的窘迫與歉意,剛想出言安慰,又見她太陽穴處被壓出一片紅色印子,安慰的話語被她的笑意取代,她輕聲提醒:“你臉上有印子。”

輕細的聲音淹沒在周圍的嘈雜聲中。

“大家好,我叫江赴,”

林清幼下意識轉過身朝後麵望,江赴雙手撐在桌子上,上半身微微前屈,白色的內搭從外麵的黑色T恤領子裡冒出來,不安分得就像他此刻的眼神,從發散到聚集,最後落在她側臉的紅印上,眼底的笑意完全不加掩飾。

林清幼回想起自己剛睡醒的窘況,心底剛升起的驚喜被他戲謔的笑意狠狠打趴了。她回過身,然後聽見後麵他朗朗的聲音,繼續他未完的自我介紹。

第一次見麵,大多數人都拘謹客氣得很,連自我介紹都節省時間。

清晨還算和煦的陽光從側前方遠遠鋪開,灑在不遠處的花圃上,幾束光沿著窗框斜斜撒在林清幼的側身、書桌上。陽光留在身上還有些凜冽,她摸了摸手臂,忽然從背後伸出一隻手來,拉過她前麵的窗簾。

那雙手離得太近,林清幼下意識往胡荔懷裡湊。她一瞥,發現江赴斜眼睨著自己,眼神複雜,仿佛在說“你什麼意思?”

林清幼不尷不尬坐好,撥開他的手道:“我來。”她扭著上半身,手肘搭在他的桌上,另一隻手將窗簾拉到底,擋住了大半的陽光。

從始至終,她都儘力保持淡定。江赴沒有收回胳膊,用另一隻手支著腦袋看她像偷食的小倉鼠一般迅速地拉窗簾。其實剛開始他拉窗簾並不是為了自己,但是現在看她殷勤的樣子,他又不想向她說明原因了。

林清幼回頭,見他還盯著窗簾,以為他不滿意,隻好站起來將沒有完全拉開的窗簾朝他那邊扯過去,自然而然地開口:“夠嗎?”

為了維持平衡,她的左手一使勁,撐在了江赴未收回的手臂上,男生的手腕骨骼分明,她沒有辦法忽略那略嶙峋的手感,迅速挪開。

江赴一激靈,飛快地收回手臂,又抬眼望著她:“好了,你坐好吧。”

林清幼坐回原位,馬尾搭在後脖子上還有些悶,她甩了甩頭發,莫名想起了小時候第一次抓江赴胳膊的時候,他的手臂也如剛才那樣,瘦得硌手。

江赴靠在後桌,搭在桌麵上手中的筆尖有節奏地點提,在稿紙上留下一些淩亂密集的黑點,他觀察林清幼十來分鐘,越看越煩心,她硬是倔強地不肯靠近自己的桌子一寸。

林清幼伏在桌上,在新發的課本空白處塗鴉,不時觀察周圍人,突然與前麵轉過身來的人撞上視線,他十分友善地問林清幼:“哎,同學,你有紙嗎?”

眼前的人看起來有些粗壯,藏在濃密的粗眉毛下的眼睛雖然有些小,卻神采奕奕。見他手上似有墨水印,便知道他來借紙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