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馭海一直沒有合眼,而等到天色微微泛白的時候,萬楓便幽幽轉醒。
滿馭海說:“你多久沒合眼了?”
萬楓抿著唇,半晌喃喃:“你怎麼還沒走。”
“你睡了,我就會走麼?”
萬楓雖然醒來,卻覺得夢魘的餘韻仍然不曾消逝,恍惚中仿佛又被大雪淹沒。
滿馭海便在這個時候從身後把他摟緊。
“……宋茗灌的藥有安眠的效用,我自己……不困。”
滿馭海唇瓣抵著他的後頸,低低笑起來。
“撒謊。”
萬楓沒有力氣反駁,隻道:“滿馭海,北燕萬裡冰原容不下你這頭餓狼麼?怎麼,看著大楚這塊肥肉懸頂已久,終於想起來要吃了?”
“你該知道,大楚被滅,不過是早晚之事。莫留關也罷,關中也罷,中京也罷,早在狼口中銜著了。”
滿馭海一字一頓,卻把最後的半句話咽到了肚子裡。
你也一樣。
萬楓肆無忌憚地笑起來:“不過是被郎家軍打得落花流水的敗犬一條。吞象的心,你也敢有。”
“北燕不會放過這個時機。”滿馭海的鋼戒落在萬楓的腰上,沿著敞開的衣縫探進去,“就是此刻不起,再度進犯也已成定局。”
萬楓側目望向他。
“可笑。”他說,“就是如此,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萬楓字字清晰:“北燕到現在都沒有送文書來。”
“……朗邪雖是兵家奇才,可兵稀馬弱,比不得燕軍彎刀鐵騎。正值冬日,糧草輜重本就不足,守的又是素來貧瘠的莫留一帶……即使你是時運不濟、失去暴雪屏障,那三萬精兵又怎麼可能這般容易便成了朗邪的刀下魂?”
萬楓轉過身,與滿馭海鼻尖對著鼻尖。
他咳嗽幾聲,斷斷續續道:“你是太子,雖有征戰之能,莫留一帶雖然重要,但北燕不缺良將,此戰大可不必用你。何況關中人不知,我卻明白,自二皇子滿承林死後你在北燕已不缺名望,此戰對於你的皇位來說,作用並不大。思來想去,你此次親征隻有一種可能……”
他抬起眼:“燕帝駕崩。不僅如此,燕帝之死必然另有蹊蹺。”輕笑,“有人謀害燕帝,還要把你逼上絕路。不得已之下,你攜親兵出逃,逃至莫留關,退無可退,偏偏,又碰見了楚軍。”
萬楓的指尖輕輕撫過滿馭海臉上的傷疤。
“當真是喪家之犬。我說的對麼?”
滿馭海握住了他的手指。
“你很聰明。萬赤墀……太聰明了。”
萬楓不否認:“既然知道,就該明白,北燕不會把你討回去的。除非……”
滿馭海打斷了他:“你想我交待什麼?”
萬楓說:“你知道的所有。”
“能保下我的命?”
“自然。”
“那你的呢?”
萬楓微怔。
“……不用你操心。”
滿馭海壓低了聲音:“為什麼幫我?”
萬楓移開目光:“這一晚的報答。”
滿馭海咧開嘴笑了:“你當我是什麼?”
“從一開始就說了,一條狗……”
滿馭海落在他腰間的手猛得收緊,鬆垮的腰帶不費什麼力便落了下來,露出大片白皙泛紅的胸膛。
萬楓的聲音戛然而止。
滿馭海把他箍緊,目光落在那滑膩的皮膚上,眸光一瞬深過一瞬。若是不知滋味,也不至於這麼折磨,偏偏是曾經嘗過現在又嘗不到的,單是看這麼一眼,就恨不得撕咬扯爛。
萬楓聲音有些抖:“滿馭海……!”
滿馭海的身體燙的要命。
眼看著這誘人的珍饈就要落入口中,可偏偏就在吃下去的前一刻,他感覺眼前一陣發黑,仿佛血液在一瞬間湧入大腦,頃刻間便轟轟烈烈地奪去了意識。
落在萬楓股間的手脫力地垂落下去。
萬楓察覺到了不對勁:“滿馭海,滿馭海!”
隻看見滿馭海燒紅了耳根,癱倒在了榻上。
*
“嗯?滿馭海夜闖內務府?”
黃九福垂眸道:“是,老萬公公驚失色,且這瘋狗狂得很,拿著萬公公的命要挾府中上下,硬生生耗了兩個時辰,而等錦衣衛到了,卻發現他已經昏迷不醒。”
明昱若有所思。
“錦衣衛可不至於等兩個時辰呐。”
“話是這樣說……隻是那瘋狗拿言稱若是叫人便立即掐斷萬公公的脖子,萬公公與其周旋,便不準傳喚東廠。”
兩個時辰?
以萬楓的才智,怎麼可能需要周旋兩個時辰……
腳邊的錯銀嵌銅琉璃香爐中燃著龍涎,明昱百無聊賴地用灰壓一點一點鋪平落灰後,再將其打亂,如此反複著。
黃九福將一遝票擬呈上。
“陛下,這是萬公公新批的票擬,奴婢看著沒什麼可改的,便蓋了印。”
明昱未瞧,隻撂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