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夢(修) “都不過是你做的一場春.……(1 / 2)

宮門聞犬吠 長風獵日 4457 字 11個月前

圖那歌雖是第一次到獸倉,卻出奇地不害怕,反而用小箸從銅簋中夾了帶血絲的牛炙,喂進那灰羽遊隼烏黑發亮的喙裡。

“姑娘膽子真大。”陳彥不由得讚道,“這遊隼比那白虎還剛烈,常人是近不得的。”

圖那歌聞言,一向冷豔的臉上也不由得化出幾分笑意:“烏珂台人人馴烈馬、熬蒼鷹,我從小跟我阿父在邊野牧馬,時常遇見其他牧人飼養的鷹隼……”

提起舊事,她的目光又黯然了下來,“可惜再也見不到了。”

陳彥見她這般,連忙轉了話頭道:“姑娘與衛使大人是同鄉?”

圖那歌想了想:“倒也不算。殿下十三歲和當時的大皇子殿下一同來烏珂台墾荒戍邊,我曾遙遙地見過他一麵。但是我那時候年紀小,許多事已記不得了,隻記得殿下從小就驍勇,在烏珂台是鼎鼎有名的好兒郎。”

陳彥道:“既是皇子,哪有親自墾荒戍邊的道理。”

“我們燕地和你們大楚不一樣。滿家是狼裔,一代隻出一個狼王,斷沒有什麼次王、小王的道理。”見陳彥睜著眼睛一副聽不明白的樣子,圖那歌索性道,“總之若是認定了哪個是未來的狼王,其他的人,哪怕是皇子,都隻能做狼王的臣。”

陳彥在心中捋了片刻,又聽這姑娘七言八語添了幾句,大致明白過來。

彼時北燕選中的王儲是二皇子滿承林,故而當時的長子滿應天和三子滿馭海便隻能淪為臣屬,落得個戍守邊關的職責。

圖那歌悄悄在他耳邊道:“北燕皇族的兒子都很慘的,他們的爹都不把他們當骨肉,搶兒媳、殺親子這種事,我聽的多了。”

的確如此。要麼殺上屍山血海成為狼王,要麼忍辱負重一聲屈居人下。陳彥能懂,可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圖那歌,大楚也一樣。

籠中的遊隼飽食後,愜意地啄起尾羽來。圖那歌夾著竹管為它添了新水,卻聽那隼高聲鳴叫起來。

身後的鐵門被人推開,她轉過身,看見了滿馭海。

“回來用晚膳了。”

圖那歌杏眼輕眨,有點局促地望向陳彥,那清秀小太監淺淺一笑道:“姑娘去吧,衛使大人手藝極好,周邊的許多雜役都嘗過呢。”

直到她走進那廂房之中,望著那桌上的菜肴,仍然沒有緩過神來。

陳彥端上金黃酥軟的晴州乳鴿,那鴿子背脊被燒開了一條細細的縫,噴香的蒜末撒上去,咬一口便是融了點辛辣的濃鬱香氣。周圍擺的小菜也精致,脆萵苣薄牛肉,搭上潷乾醬汁的酸爽醬菜,饒是配著寡淡的茶也足以讓人唇齒生津。

圖那歌局促地不知如何是好,隻忙不迭地下跪道:“殿、殿下大恩,奴不敢受。”

滿馭海沒有瞧她,隻是拿了一雙木箸放在瓷盤邊上,“烏珂台的規矩,食膳無尊卑。你既來了就是客,更何況我如今也不是什麼太子,沒什麼不敢受的。”

他轉頭對陳彥道:“去把相林和小原將軍也叫來罷,就說我犒勞他二位。”

陳彥道了是,轉身出門去了。

圖那歌這才明白他不是頑笑,咬了咬唇道:“奴不敢摘麵紗,怕驚嚇諸位……”

“自己割破的,自己反而瞧不上了?”滿馭海抬起眼,鋒利的眼尾勾起寒刀,可目光卻是溫的,“這兒有的是渾身是疤的,沒人會譏笑你。”

圖那歌望著他臉上那道駭人的長疤,這才緩緩把黑紗取下,坐在了桌邊。

這邊二人尚未動筷,那邊便聽張相林興衝衝地高聲道:“衛使大人親自下廚?那我可得嘗嘗!”

肩上落雪的少年才卸了盔甲,在門檻上蹭了靴底的泥,望見那油嫩嫩的乳鴿便走不動道兒了。一旁的原柏寒倒是矜持不少,眉頭還擰著死結,進屋便道:“一屋子人,熏死誰了……”

話是這樣說,最後連拽帶哄的,好歹落了座。

張相林讚不絕口:“衛使大人從哪兒學的廚?嘗著和京中滋味大不相同,可細品起來倒又有幾分相似。”

滿馭海道:“自學的。以前家中有人愛關中好味,可燕楚商道常年封鎖,佳肴運不到燕地來。為了哄他,索性自己編纂著學了。”

“那您這家人還真是好哄,若是像小原將軍這般嘴刁的,還不知道要鬨到什麼時候呢。”

原柏寒又要踹他,被圖那歌從中攔了一下,這才沒有得手。三個孩子熟的快,隻言片語便笑成了一團,實在吵不過對方便轉去逗弄陳彥,弄得本就青澀的小太監滿臉緋紅。

膳用了一半,原柏寒又開始嚷嚷著也沒壺酒吃,旋即便被張相林噎了一嘴軍中禁酒。

豈知話音剛落,便聽滿馭海道:“有酒。”

幾人正納罕著,便見陳彥送上酒壇來。

“這是宮中送來驅寒用的。一人一盞,不許貪多。”

桌上氣氛瞬間活絡了起來。

陳彥解開壇上緘布,臉色卻霎時間變了。他顫抖著斟上一盞,而原柏寒鼻子靈,即刻脫口而出道:“這算什麼酒?怎麼都沒有味道的?”

滿馭海眸光一凜,抿了一口,眼底的笑瞬間也冷了。片刻,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他奪過酒壇子,細細看起壇口的端倪來。

果不其然,塞子與酒壇瓶口間有處小小的凹陷,當中剛好插了隻銅管。將銅管向下一倒,一隻細長的紙條便落進掌心。

陳彥目瞪口呆:“這……”

滿馭海卻隻是一言不發,隻把紙條撚開,細細看起上麵的文字。

精細鋒利的小楷,寫的不是什麼任務差使,隻有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