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亮了又滅,上麵的數字不停變換。
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分鐘,安雁清要等的人還沒來。
她坐在等候區閉目養神,聽到身旁小助理煩躁按滅手機屏幕,壓低聲音抱怨一句:“鐘小姐未免太不守時了,領證這麼重要的大事兒,居然還能遲到這麼久!”
安雁清困倦得厲害,沒有搭話。她戴著口罩,帽子下壓的同時微微低頭。黑色帽簷垂落下來,將她的臉遮擋得嚴嚴實實。
民政局今日稍顯冷清,她在這兒空等許久,已經惹來不少工作人員異樣的眼光。
各色視線刺得安雁清如芒在背,她不留痕跡皺眉,摸出手機,熟練撥通一串號碼。
大廳很安靜,無人接聽的回音仿佛能夠被所有人收入耳中。嘟嘟響聲,再到機械女聲的抱歉,直至自動掛斷。
小助理的火氣騰一下上來:“安姐,鐘楚這是什麼意思?她也太過分了吧!”
安雁清淡淡瞥她一眼,手上動作沒有半分停頓,第二通、第三通電話一氣嗬成。
直至第三通電話即將掛斷,熟悉的“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就要響起,那頭終於接了電話。
安雁清一直知道,鐘楚的聲音很有欺騙性。柔美悅耳,帶著點南方吳儂軟語的腔調。
語速溫和緩慢,咬字時尾音微微上揚,仿若嬌憐可人的撒嬌,直軟到人的心裡去。
即使這會兒隱含不耐,聽起來仍然慵懶溫軟:“誰啊?在忙呢。”
安雁清來了點精神,稍微坐直身體,客客氣氣道:“鐘小姐,請問您是在酒館喝高了從五樓栽下去,還是車在荒郊野嶺拋錨遇到連環殺手,或者是在來的路上遇到意外身受重傷,目前正在ICU急救,所以才無法到場?”
那頭的鐘楚聽出她的身份,瞬間如炸毛的貓,聲音中的懶散一掃而空,整個人精神抖擻起來:“安雁清,你有病嗎!好端端地咒我乾嘛?”
安雁清將手機拿遠,看了眼時間:“鐘小姐,如果不是遇到天災人禍這等不可抗力,您又怎會遲到了足足半個小時?”
“才半個小時,就等急了?”鐘楚短促冷笑一聲,“安雁清,實話告訴你,想跟我結婚?”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安雁清眉心一跳,下一刻,本能移開手機。
鐘楚故意將手機話筒貼上音響,酒吧勁爆的音樂聲浪猛然加劇,過高分貝的噪音透過手機聽筒,伴著扭曲刺耳的滋啦雜響,似浪潮般重重席卷而來。
霎那間,安雁清耳膜嗡嗡作響。用力攥住手機,彎腰緩了好一會兒,才壓下那股眩暈感。
鐘楚是個混蛋,兩人從小相看兩厭,彼此互不順眼,結仇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安雁清能對她輕飄飄吐出惡毒詛咒,鐘楚反擊回來,再正常不過。
小助理見她難受,忙上前來扶她。
安雁清勉強道:“沒事兒。”
小助理性子耿直,為她鳴不平:“又不是咱們上趕著求她們,是鐘家主動提出的聯姻,這會兒她家大小姐反而對你如此怠慢。領證這種事兒,她居然也能拿來戲耍,實在太過火了!”
安雁清按了下她的肩膀,小助理彆開臉,遮住自己氣紅的眼眶:“你不情我不願的,這樁婚事究竟有什麼進行下去的必要?”
安雁清隻道:“鐘爺爺於我有恩。”
她最近的影視、代言,各種頂尖資源,無一不是鐘家的手筆。小助理清楚這事兒,後麵的怨懟之言就說不下去了。
春秋大夢?
方才鐘楚傲慢的語氣猶在耳側,安雁清扯了下唇角,再度撥通一道電話。
電話掛斷,安雁清正要閉眼假寐,餘光瞥見有一對剛新鮮出爐的小夫妻,停在她身旁不遠的地方,不時低聲私語。
見她看過來,女生隔著一段距離,雀躍道:“您是我安姐嗎!”
安雁清出演過不少影視作品,在劇中飾演的角色大都是雷厲風行、英姿颯爽的大女主形象,灑脫寫意的人生態度為她收獲一大票迷妹。粉絲無論性彆、年齡階層,全都稱她一聲“安姐”。
時間場合都不對,話一出口,女生便自己搖頭,遲疑道:“《完美情人》剛殺青不久,安姐最近在替劇組跑宣傳呢,抽不出空。她這麼多年身上沒有半點緋聞,更彆說來這種地方……對不起,應該是我認錯人了。”
這女生對安雁清官宣的行程了如指掌,顯然是她的鐵杆迷妹,安雁清將帽簷抬高了些:“宣傳跑完了,忙裡偷閒過來結個婚。”
剛才安雁清遮得嚴嚴實實,鐵杆粉絲就多少覺察出些相似。這會兒熟悉的眉眼和聲音一出,女生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的驚呼泄露出來。
她滿臉驚喜,語無倫次:“姐、姐姐,居然真是你!”
安雁清對粉絲一直溫柔體貼,相遇即是緣分,主動道:“這裡不方便拍合照,你帶紙筆了嗎?我可以給你……”
話沒說完,她突然垂首。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上麵是一串沒有備注的電話號碼。
安雁清拿起手機:“抱歉,有點事兒得先處理一下。麻煩稍等片刻,很快就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