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雁清微微抿唇,盯著鐘楚怒火中燒的模樣看了兩秒,手收回來的同時,指腹輕輕摩挲了下痛處。
始作俑者成功拍開她的手,非但不曾反省,甚至還故意湊近她幾分。
她的眸中猶帶淚花,楚楚動人,如一朵風雨摧殘下顫顫巍巍俏立於枝頭的嬌花。破碎感不會踐踏她本該有的高貴華麗,反而襯出另一種彆樣的風情。
鐘楚靠近她的臉頰,漂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盯著她的眼睛。在她接近時,安雁清腦袋本能躲避了下,很快又轉回來,平靜與她對視。
她的聲音慵懶動聽,語氣卻是與姿態截然相反的厭惡和快意:“安雁清,誰是你老婆,你擱這兒故意惡心我呢?”
鐘楚的聲音壓得低,工作人員們看了會兒,隻以為這是小妻妻打情罵俏的方式,沒再關注了。
距離太近,近到安雁清感覺周圍的空氣都開始稀薄。
她下意識想推開鐘楚的臉,下一瞬,鐘楚抹淚的動作如一根無形的細線,扯住了她本來的思緒。
她的動作微頓,目光落到鐘楚眼角的濕痕上,語氣軟和了些:“真氣哭了?”
鐘楚的眼尾紅了一片,粗暴的擦拭動作,瞬時在敏感的肌膚上蹭出另一片張揚的紅痕。
她狠狠瞪來一眼,語氣很衝:“哭了怎麼了?誰規定女孩不能軟弱、不能哭的?”
安雁清遲疑抬手,仿佛想為她拭淚。手還沒碰到她的眼眶,似乎顧忌什麼,在半途停住,蜷指收了回來。
她轉開眼睛,聲音透出點無奈,“……行了,至於嗎?你罵我那麼多次,我才還你幾句?”
鐘楚的眼淚,單純是因為疼痛滲出的生理性淚水,這會兒悄悄覷著安雁清難得一見的糾結模樣,倒是生出幾分玩弄她的報複快感。
故而她沒有解釋,隻順著安雁清的話往下接道:“我罵你的次數不少,但你不是每次都還回來了嗎?”
安雁清垂下眼簾,望著鐘楚晃動的衣角,眉頭微皺,“你現在的心理這麼脆弱嗎?從前罵歸罵,像今天這樣被我直接罵哭,還真是破天荒頭一次。”
“還不是因為你罵得太狠了!”
鐘楚眼睜睜看著安雁清的腦袋越垂越低,手指緊緊蜷起,仿佛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混賬行為過於過分,被突如其來的愧疚擊中。
她心中得意至極,正想趁熱打鐵,乘勝追擊,安雁清卻突然抬起腦袋。
她麵上的神情完全不像鐘楚想象的那般苦惱自責,反而帶著一絲格外紮眼的淺淡笑意。
鐘楚心口咯噔一下,心道不妙。
果然情勢反轉,安雁清慢條斯理環住雙臂,看熱鬨似的睨她。她的個頭本就高挑,如此一來,那股居高臨下的壓迫感更加逼人。
“鐘楚,真被我氣哭了?”
“你要是哭了,那我就能笑出來了。”
鐘楚忍不住攥住胸前衣服,一口氣噎在那裡,上不去下不來,梗得她整個胸腔悶悶脹痛。
電光石火之間,她腦海裡隻剩下一個念頭:草,又被安雁清這個混蛋玩意耍了!
根據笑容守恒定律,笑容不會消失,隻會從一個人的臉上,轉移到另外一個人的臉上。
譬如現在,鐘楚有種想將安雁清活生生手撕的衝動,而安雁清一反常態,含笑撫上她臉頰,溫柔道:“寶貝,停住做什麼?繼續哭啊。”
指腹按壓,細膩肌膚登時出現一片紅痕。安雁清湊近她的臉頰,視線一瞬不瞬落在自己繪出的豔色上:“多哭哭,哭得越慘越好。越慘,我才會越興奮呢。”
鐘楚理智的弦“啪”一聲斷了,她猛地抬手,想扭折安雁清的指骨。領證頭一日,送她石膏鋼板固定大禮包,附贈醫院一日遊。
奈何安雁清早有準備,在她動作的瞬間收回手臂,鐘楚隻抓到一把空氣。
鐘楚揮了下手緩解尷尬,後退一步。深吸口氣,強行壓下胸腔內快要噴出來的怒火:“可惜了,我想送你的這份大禮,應該很符合你變態的性癖。”
“寶貝,你對我大概存在一些誤解。”挽好的袖口在動作間垂落,安雁清一邊向外走,一邊漫不經心挽著襯衫袖子。
隨著她的動作,手腕自然而然露出來半截,頂上的燈光映射下來,骨感白皙的腕骨散發細膩微光。
唯有手背上被鐘楚拍出的大片緋紅尚未褪去,緋紅與冷白交織,莫名生出一股靡麗風情。
誤解?
鐘楚活生生被她給氣笑了,盯著那片舒心的紅看了眼,目光又移到安雁清優雅仰起的脖頸,隻恨不得以雙手摁上去,在上麵留下更深的紅痕。
她還要再說,工作人員喊兩人過去。這一打岔,鐘楚不得不咽下到嘴邊的話,狠狠瞪安雁清的背影一眼。
路麵寬闊,她非要從安雁清身旁擠過,順勢撞開她的肩膀。
安雁清挽好袖口,肩膀連番受到傷害,到處都在隱隱作痛。她垂眸望著身前人的衣角,微不可查吐了口氣。
機器壓下,鋼印打在新鮮出爐的小紅本和照片上。
兩個人的責任和生命自此永久綁定,冥冥之中,兩人仿佛同時感覺到什麼,在這個神聖的瞬間,不約而同沉默下來,斂了神情,忍不住相互對視一眼。
說不清自己的心情如何,也看不懂對方何種情緒。
隻是突然,有種想要歎息的衝動。
出去的時候,天已經將將擦黑。路燈尚未亮起,整個世界灰蒙蒙一片。
安雁清帶著小助理朝左,鐘楚朝右。彼此相看兩厭,連告彆的意思都沒有,沒開口多嗆一句,讓對方難受一回,都算得上是仁慈。
鐘楚對熱騰騰的結婚證不感興趣,更沒有想看的意願。恰巧路邊有個垃圾桶,她心不在焉,正要順手將小紅本扔進去,手機鈴聲突然響了。
另一邊,安雁清重新戴好帽子口罩,小助理去開車過來。
她的衣服還沒換,頂著這麼件紮眼的衣服,路人的眼神盯得她不住皺眉。
她站在民政局門口不遠處,自然瞧清了鐘楚的動作。手中的小紅本突然有些滾燙,紅色封皮與背後的指痕一樣刺眼,後背火辣辣的痛猛然翻騰上來,她的指節攥得有點緊。
她看了一瞬,將小紅本塞進口袋。
再一抬頭,鐘楚不知何時走了回來。
她的臉色很差,明顯不甘不願,卻還是說,“安雁清,我們已經結婚了,是合法妻妻。”
後背和手腕的痛意同時加劇,灼熱痛意帶起的烈火從皮膚表麵一直燒到心口。安雁清動了動嘴唇,聲音聽不出情緒:“所以?”
她的麵容被口罩遮掩,隻露出一雙鐘楚熟悉的清冷眸子。
鐘楚看不出她的情緒,也不在意她的想法,隨意晃了下手中的小紅本,理直氣壯道:“所以今夜我要跟你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