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楚先前就想把這礙眼的東西扔掉,此刻聽完安雁清的話,再看這抹紅色,隻覺得不適感更甚:“你這是搶我東西搶習慣了,到現在,連我爺爺也要搶嗎?”
安雁清視線晃了晃,落到地上兩人並在一起的身影時,有一瞬出神。影子彼此交纏,親密無間,可比它們兩個主人的距離更近。
她壓了壓自己脹痛的太陽穴,悄無聲息挪動步伐,讓兩道影子分開。
鐘楚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隻聽到她的聲音略顯喑啞,帶著點倦意:“鐘楚,你捫心自問,我搶你什麼東西了?”
“需要我提醒你嗎?技不如人,就得甘拜下風。你就真的這麼輸不起嗎?”
一句話令鐘楚心火重燃,她緊緊盯著安雁清這張熟悉的臉,腦海中倏忽閃過這麼多年兩人敵對的過節。
從細枝末節的衝突到相互使絆,針鋒相對連同幼稚拌嘴,各種埋藏在腦海深處,早已褪色的記憶猛然清晰起來。
她想反駁,話到口邊,又覺得無從開口。羈絆太深太重,倘若重新梳理,翻起舊賬,恐怕一個晚上也掰扯不清。
她煩躁垂首,待看到手裡的小紅本,忍不住“嘖”了一聲。
這東西她早就想扔,但有自家老爺子的叮囑在前,東西沒拿回去讓老爺子看一眼就丟掉,這可不行。
想到這兒,鐘楚順勢拂去其他煩亂思想,擺了下手中東西,“今天太晚了,爺爺剛才給我打電話,讓我們先回去休息,明日再去看他。”
話題轉得生硬,安雁清忍不住皺了下眉。
驕傲的大小姐自來深受偏愛,肆意慣了。即使安雁清作出解釋,她也沒有聽信的意思。安雁清的意願並沒有被她放在心裡,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她已經幫安雁清做了帶她回家的決定,安雁清想正想拒絕,她卻突然靠近,將手中的東西塞進她的口袋裡。
安雁清對這一動作猝不及防,思緒被打斷,猛地後退一步,下意識揮手想擋。但鐘楚動作飛快,已經做完了想做的事情。
她的疑問遲了半拍才發出,“你做什麼?”
兩個小紅本疊放在同一個口袋裡,重量沒有多少,輕得仿佛不存在一樣。倒是鐘楚靠近她的時候,手下意識在她腰身撐了一下。
薄薄的衣衫透氣性很好,兩人肌膚透過其短暫相接,連彼此的溫度都能一並清晰感知。即使鐘楚一觸即收,留在安雁清皮膚上殘留的餘溫久久未散。
鐘楚直起身子,被她突兀的舉動唬了一跳。先前煩亂的思緒一掃而空,仿佛突然找到安雁清的弱點,手指複又抬起,隔空點了下她的腰身,忍不住彎唇笑道:“你的身體這麼敏感?”
她的衣服沒有口袋,小紅本不能扔,拿在手裡又覺得礙眼。乾脆眼不見心不煩,讓小紅本的另一個主人好好收著。
她本是調笑,但笑著笑著,當她垂眸再看此時的安雁清,突然感覺不太對勁。
她站在高兩級的台階上,站得高看得多。先前兩人離得遠些,尚不顯眼。以此刻的距離和角度,恰好能夠將安雁清胸前的風景儘收眼底。
她先前解開領帶,又解開了兩顆扣子。本來襯衫端端正正貼合身體,偏因她方才往安雁清口袋裡裝東西的動作拉扯衣角,衣服稍微偏移,露出大片耀眼的白和深邃精致的鎖骨。
鐘楚之前背對著她,擋住了投向安雁清的路燈。這會兒隨著她的移動,空當顯露出來。安雁清露在口罩外的眉眼被鍍上一層溫暖的亮黃,一並撫平她先時給人的冷意。
她整個人浸染在溫暖的燈光中,安靜抬首回望,眸子盛著那盞澄黃,以及鐘楚隱隱約約的倒影。
有點乖。完全沒有懟她時的那股氣勢了。
鐘楚心口莫名一跳,抬起的手指收了回來。本來想說的話不知為何突然說不出口,莫名轉成了另一句話:“安雁清,把衣服扣好。”
安雁清眉頭微皺,明顯有些意外。垂首看了眼自己,沒有聽她的話,反而忍不住摩挲了下腰間她之前碰過的地方:“沒有問題。”
話一出口,鐘楚自己也覺得不妥。安雁清的抗拒在她意料之中,方才產生的乖順印象,完全不符合安雁清在她麵前一貫的作風。
她要真聽她的話才見鬼了!
鐘楚就站在她跟前,懶得同她多說,眉頭微皺,直接抬手去係她的扣子。
這次她還沒靠近,安雁清主動退後一步。光影從她麵上流過,照亮她舒揚的眉,清冷的眼。眸中湧動的情緒深沉複雜,鐘楚一樣也難以辨認。
但很快地,一切隨著光的離去消失殆儘,歸於沉寂,她再度步入鐘楚身體遮擋的陰影之下。
光有點暗,加上她微微垂首,帽簷和口罩遮擋了她的表情。鐘楚辨不出她的情緒,隻聽見她聲音壓得很低,輕聲問她:“鐘楚,你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