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顏遲疑的接過,是塊淡青色的冷玉,上麵雕刻著翠竹,成色雖不是上佳,但好在做工算是精美,明顏在眼前晃了晃,碧藍色的流蘇搖曳著,很是好看。
“給我的?”
“嗯。”雲羽寒坐在小榻上,含著笑,“你腰上什麼都沒係、未免太寒酸了,正巧看見這個了,顏色還算素淨,想著你能喜歡。”
明顏捧著玉墜,欣喜得不知如何是好,雲羽寒不過去庫房走了一遭,竟還能惦記著自己。
雲羽寒見明顏還傻站著,將他拉到身側,親自為他係在腰封上,然後滿意道:“不錯,挺好看。”
明顏眉眼彎彎,“謝謝王爺。”
雲羽寒被那笑懾住魂般,半晌才回過神,吞咽下,“以往歲旦都怎麼過?”
明顏斂了斂笑,眉眼染上哀戚,“與母妃一起。”
雲羽寒有些訝異,他知道明顏這等出身在楚國該是不好過,但歲旦是何等節慶,按照慣例合宮眾人都該齊聚宮宴之上,就渝國來講,不僅會有文臣百官在銅闋台共飲,曾在外征戰的他都曾被召回團聚。
那該是一年中最熱鬨的節日了,君臣同飲,把酒言歡,各宮妃嬪會將皇子、公主帶出來,裝扮喜慶的小團子們在席間追逐玩耍,那些繁瑣的宮規也都暫且放下。
雲景平時在眾人眼前展現的是沉著淩厲的形象,也隻有這時才會麵帶和善地望著席下互相追逐的玩鬨身影,儘顯慈愛之態。
這等家宴不談國事,隻話家常,雲羽寒與雲祁天也不敢在這天掐架,甚至還會和善的淺談幾句。
這樣莊重且溫情的重要節日,明顏卻是與他母妃一起,好歹是貴妃和皇子,卻連這點地位都沒有嗎?
明顏似乎是讀出他眼中的疑惑,嘴角勾起苦澀,“之前也去過,每次都鬨的很不愉快,後來母妃就稱病不願再去了。”
讓明顏悲從中來的不是回憶,而是今年就剩他母親一人了,而自己質子的身份也是沒資格參加渝國的合宮宴的。
年年歲歲都是這般。
冷冷清清的。
雲羽寒不知該如何勸慰,恰巧這時李世才進來喚他們吃飯,“王爺,明公子,隨奴才去用膳吧,今日小廚房備的暖鍋。”
明顏還沉浸在失落中,雲羽寒拉著他的手,平日低沉的嗓音中似是含了些不易察覺的柔和,“走吧,近幾日天涼了,吃暖鍋暖暖身子。”
李世才見二人緊緊交織的手,腰彎的更深了。
渝國地處極北,冬季嚴寒,所以會有吃暖鍋的習慣,特製的紫砂鍋中一股腦的填進去大把食材,湯底再放些中藥滋補品,祛除生肉腥味的同時還能借著膳藥滋補身體,是渝國冬季的必備菜肴。
明顏看不懂桌上那些瓶瓶罐罐是作何使用,想為雲羽寒擺置碗筷都無所下手,見他站在那有些迷茫,雲羽寒將他按在座位上,隨口問著,“楚國沒有吧?”
明顏輕點下巴。
雲羽寒站在桌邊為他調製蘸料,邊鼓搗邊說道:“鍋裡的東西太雜了,難免滋味有點淡,所以要蘸著調料吃。”
“哦。”明顏還是懵懵懂懂的,楚國溫度算得上溫和,四季如春,即便是冬季下雪也是少有的,那樣的環境下自然是沒見過起初為了方便作戰而演變出來的暖鍋。
那時戰火連綿,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爆發小規模戰爭,為了節省時間大渝國的將士便發明了這種吃食,架一口大鍋,將能尋到的食材都填進去,士兵們圍著暖爐邊吃邊下,那時的條件和環境不允許,自然也沒有這麼精細的調料,等到各國熄了戰火,再經過演變,如今暖鍋依舊在大渝盛行。
李世才站在門口看他家王爺親手為明顏調製配料,少有的殷切隨和,他默默的將簾子放下退出去。
明顏見雲羽寒站在那伺候自己有些不妥,他想起身接過,“王爺給我吧。”
“不用,你坐。”雲羽寒故意扭過身子躲他,像小孩護著玩具般,明顏被他這行徑逗得掩麵淺笑。
明顏今年二十一歲,而比他高上半個頭的雲羽寒其實才十九歲,過了這個歲旦才滿二十歲,難免稚心未除。
加了幾種提升口感的調料後,雲羽寒先自己嘗了口,吧唧吧唧嘴覺得很滿意,這才將碗遞過去,“好了。”
明顏接過,“謝謝王爺。”
雲羽寒用手帕將砂鍋蓋子擱置在一旁,香氣混著藥味散出來,明顏嗅了嗅,“很香。”他稍稍探過身子打量下,湯底濃鬱,上麵漂浮著許多藥物和棗類。
聽了這話雲羽寒指了指他麵前的玉筷,“嘗嘗,此前在軍中本王與將士們經常吃的。”
明顏夾出一塊筍尖,沾了沾汁料送入口中,輕薄紅潤的唇一啟一合,弧度分明的喉結上下滑了滑,“嗯,好吃。”
雲羽寒看的直了,明顏身上的氣質無論何時都是清雅絕塵的,有時就算乾著下人的活,但他的一舉一動都那麼的慢條斯理,都是那麼的矜貴不可攀,似乎這隻是他無聊時的消遣般淡然隨意。
即便他隻是個卑微的質子,但他骨子裡透著的倨傲顯貴是掩蓋不去的。
“你怎麼總是吃的這麼清淡?”
雲羽寒向來不是個細心的人,但也發現明顏似乎是胃口不好,終日不見吃口肉腥,就那麼些青菜能頂得住這嚴寒饑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