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婚約的事我是知情的,即使萬般不情願,為了我娘能在高家過得好一點我也就認了……可是言言你知道嗎,在王家的人執意要把婚約提前的時候,我娘,這個我最敬重的女人,她居然就任由我爹像賣一件貨物樣跟王家談條件!”
憶起王家人擔著厚重的聘禮走進高家的那天,高婉婷的眼中隻剩下了慘淡的灰白色。
原定在明年開春的婚期提前了整整一年,恨不得她能即刻嫁進王家,而這場婚事辦的如此匆忙的原因隻是因為他要嫁的那人年紀輕輕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藥石無醫才尋了個衝喜如此陰損的法子。
她那天局促的站在大廳的中央,任由陌生男性肆無忌憚打量,陌生女性刻薄的挑剔。自己的親生父親麵上掛滿了偽善的笑,在心底盤算這個女兒的價格,親生母親滿麵愁容,就算坐在尊貴的主位也唯唯諾諾,至於那些個姨娘,捏著帕子低頭的時候估計是在嘲笑她吧。
嘲笑她不出兩年就會跟她娘一樣的命運,嘲笑她讀了十幾年書依舊無能。
“我看婚期就定在高小姐二十歲生日那天吧,我們都差人算過了,是個黃道吉日。”
“可原定明年的婚期是二十年前兩家一起定下的,壞了似乎不太妥當啊……”
“高老爺放心,是我們王家想早些迎高小姐過門壞了規矩,長青街的那幾個胭脂鋪子是小小心意……”
她的婚事就這樣三言兩句定下了,明明是主角之一,她卻沒有半分說“不”的權利。
那個她敬重了二十年的女人哪怕為自己說一句話、就一句話也好,起碼讓她知道自己不是狼狽的一個人。可那個女人卻選擇了逃避,怯怯移開視線無視她的無措,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在這個家的忍辱負重是多麼可笑……
“我討好父親,禮待姨娘,甚至為了她讀了體麵的醫學放棄自己喜歡的學校……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讓她啊,她為什麼這麼對我!”
蓄積多日的負麵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她壓抑太久了,需要疏泄,需要說出來自己的委屈。
溫柔,聰明,孝順,甚至在舊時禮儀教養環境中能覺醒出自己的意識,如果身處現代社會,高婉婷這種女性一定會有一個很好的未來吧。
李幕晴跟高婉婷年紀相仿,同樣是生在這個時代的女性,她幸運的有一對開明的父母,嫁給了自己喜歡的人。
高家跟李家對子女的教養是一例典型的對比,縱使如今早就處於舊社會崩塌時代,部分人民覺醒了和平共等意識,但封建餘存依舊在荼毒著大半的人。
時代給予女性的苦難,終究不是個彆人的反抗就能推翻的。
許言蜜把崩潰大哭的高婉婷攬住,給她一個支撐,做個沉默的聽眾,因為在這種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他、他們還把我關了起來,不讓我去上學,或許早就幫我把學都給退了吧。我想去找你,但他們早就知道我會找你幫忙,在許家跟服裝店的周圍都安插了人,讓我不敢來找你,我實在沒辦法就去找了秦艽……”
“秦艽?”
婉婷跟秦艽實打實接觸的次數並不多,其中幾次許言蜜都陪在身邊,兩人關係看起來並不熟稔。
婉婷性格好,除了她在學校也有很多其他的朋友,可遇上逼婚的婉婷為什麼會選擇去找秦艽?
心中浮現另一種猜想,許言蜜不自覺睜大了眼睛,“婉婷,難道你……”
“是啊,我喜歡他。”
或許是方才已經說了那麼多心裡的委屈,高婉婷索性也不想再把剩餘的事都壓在心裡,等嫁進高家的深牆大院無人知曉,最後隻能隨著一捧黃土彌散人世。
她要把這些話都說出來,起碼說出來後還有好友知道自己是有喜歡的人的。
高婉婷擦了擦眼淚,看著滿臉驚訝的許言蜜忽然笑了。
“秦少帥家世好長相也英俊,我們沈寺城有不少姑娘想嫁給他,我喜歡他自然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你還記得我們在廣茂大廈玩鬨差點摔跤那一次嗎?當時是秦少帥扶住了我,既沒有訓斥,也沒有越界,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他跟城裡百姓說的不一樣。”
“我知道秦艽是軍隊的人,我喜歡他,所以哪怕隻是做他的情人我也是願意的,隻要他肯收留我,高家就不敢再逼著我嫁人,可是言言你知道嗎,秦艽他拒絕我了,哪怕我在他麵前脫光了衣服他都不肯碰我……”
言至於此,高婉婷沒有再說下去。
秦艽在城中來者不拒的名頭早已深入人心,所以她是把秦艽當成了最後一根稻草,以喜歡為前提,賭上了自己的全部尊嚴來尋求事態的最優解。
可秦艽拒絕了她,這比任何落在身體實處的傷害還要痛得多。
“我恨父親的自私,恨母親的懦弱,恨命運的不幸,恨身份的不公,可是言言,我卻好羨慕你……我羨慕你可以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喜歡自己喜歡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把喜歡秦少帥這件事親口告訴他了,就算被拒絕也心安了……”
“可是我還是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隨意被擺布、沒有自己的人生……可我能做什麼……因為我姓高,因為我是個女孩兒,所以我的一切犧牲在他們看來都是理所應當!”
“言言,我真的好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