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數不清的敵在暗,他們卻在明,如果不能儘快結束這場明暗博弈,他們的人一定會被活生生拖死。
秦艽顯然也是這麼想,軍人之間的默契有時隻需要一個眼神。
“程汀南……程汀南!?”
“帶她走!”
許言蜜愣愣看著程汀南把自己推向秦艽,無論怎麼喊他的名字他都沒有回頭。
程汀南帶來的人全部都停住了往總部的方向撤離,像一道深藍色的圍牆與追在尾後的敵軍進行了正麵博弈。
她被秦艽拉著跟他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跑,跟家人失散,分不清方向,祈禱暗夜快些迎來黎明。
沈寺城一座如此繁華的城市,在霜降天的夜晚變得荒無人煙……
……
“秦艽!”
一顆夾帶著硝煙味道的子彈幾乎擦著許言蜜的耳朵穿過,留下一道血痕,緊接著就是秦艽驟然跌倒的聲音。
偌大沈寺城被月牙湖一分為二,一邊多水,一邊環山。
城中的山多灌木森林覆蓋,就算是在城裡住了大半輩子的老人都不能百分百保證進了裡麵不被繞暈。
跟程汀南的人分開後,秦艽的第一反應就是帶著所有人往這邊跑,可身後的外寇卻依舊窮追不舍。
整個拍賣廳近乎兩百人早就全跑散了,不知道能在這場趕儘殺絕的木倉殺下活下來多少人。
許言蜜無暇估計他人的死活,狼狽扶起倒地的秦艽,腦子裡隻有活下去這一個念頭。
“啊!”
不知道是城裡的哪個百姓上山刨樹根生火,在本就崎嶇的山路上留下來一個大坑。
晚上視覺本就受限,許言蜜又要半扶半托不知道還有沒有意識的秦艽,一時不察連帶著兩人一齊跌了下去。
“秦嬌嬌!秦嬌嬌你沒事吧?”
跌進這麼深的坑裡,秦艽一點聲音都沒出。
許言蜜很怕他就這麼無知無覺死掉,咬牙趴在他胸口聽到心跳聲才稍稍鬆口氣。
所幸現在的沈寺城還沒有正式入冬,山間的樹林灌木茂密,還能為其中的人打下掩護。
“秦艽!”
許言蜜輕拍秦艽的臉,小聲呼喚他的名字,企圖把半昏迷的他喚醒。
山間的夜風涼的刺骨,還夾雜著血腥,人本性裡帶著的懦弱驅使她去抓緊身邊唯一的人汲取撫慰。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恐懼下刺激出的眼淚已經流滿了整張臉,沾濕了秦艽的深藍色軍裝。
“……”
“言言……”
“秦艽!?秦艽你怎麼樣?”
秦艽中了三木倉,情況並不怎麼好,一木倉在小腿,另外兩木倉都在腰背部。
長時間的逃亡已經讓血液大量流失,身體完全使不上力,他們現在跟軍隊的人跑散,山林裡又有外寇襲擊,唯一的寄托便是外麵的程汀南能突出重圍,回總部帶兵來救他們。
“怎麼哭成這樣了……”
秦艽費力抬起手想幫她擦眼淚,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血完全浸染。
許言蜜握住他的手哽咽,眼淚又成串的掉。
“我、我以為你你要死、死了……”
“放心,禍害遺千年,我沒那麼容易死。”
都到了這種時候,他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許言蜜扶著他靠到土坑邊,屏息聽樹林裡的動靜。
“往裡麵看還有沒有人!全擊斃!”
“是!”
“……”
是外寇的聲音,腳步聲愈來愈遠,應該是往跟他們相反的方向去了。
秦艽慢慢鬆掉了手裡一直握著的手木倉,失血過多的眩暈幾乎讓他再次昏厥過去。
許言蜜不敢去碰他身上的傷口,隻能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減輕些痛苦。
“秦艽,你彆睡,我們說說話好不好?”
“說什麼,你不是討厭我嗎……”
“我沒有說過討厭你!”
自從夏天那晚的爭吵,他們兩人就再沒見過麵。
就算在城裡偶然碰到,秦艽也都是錯開視線,形同陌路跟她擦肩而過。
細細回想他們先前的相處,許言蜜可以確定自己沒有說過討厭秦艽的話,卻沒想到他會因為這個原因故意躲自己。
“有啊,很多……你說我話多,說我整天不著調,還說過我小氣,說過自己討厭……”
說過自己討厭濫情的人。
其實這些大多都是許言蜜跟自己玩鬨時說的氣話,他也沒想過自己會記得這麼清楚,現在說出來也隻是為了哄她安心。
“可這些都是玩笑啊……”
“秦艽,你的父母呢?”
“在我十一歲那年因為意外去世了。”
“……那你喜歡吃甜味的西紅柿炒雞蛋嗎?”
“不喜歡,我不喜歡吃甜點。”
“你喜歡什麼顏色?”
“……煙灰色。”
“……”
他們的談話內容很跳脫,卻句句能得到回應。
許言蜜伸手碰了下秦艽傷口邊的衣料,血跡已經開始變乾了,可她依舊不敢讓秦艽睡過去。
臨冬的夜晚總是格外漫長,而如今整個沈寺城的人卻從未如此渴望過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