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破曉,深青色的空中還鑲嵌著暗星。
露打霜重,連鳥雀都不願意留下過冬,在山間過了一夜,活人的身體都被凍的僵硬。
許言蜜的聽覺向來靈敏,淩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的時候,她敏銳到近乎瞬間睜開了眼睛。
“秦艽醒醒!有人來了!”
艱難動了動快要凍到沒有知覺的手臂,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探身邊這人的鼻息。
低溫會讓人變得嗜睡,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
秦艽有傷在身,在這種地方過了一夜,身體絕對比她難挨得多。
好在秦艽並沒有昏迷過去,醒來聽到山裡有動靜,握緊了手木倉把耳朵貼在土坑壁上聽腳步聲。
“會不會是阿喻他們帶人進山來找我們了?”
許言蜜站起身扒開一些土坑上布散的灌木樹枝,並沒有看到來者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可過了木倉聲響了一夜的沈寺城也該沉寂下來了。
城內不是沒有軍隊,隻是外寇這次的突襲太過出其不意,隻要有人趕回總部調兵,局勢絕對能夠扭轉回來,所以她更相信總部已經平息了木倉戰,現在進山來找昨晚跑散的城裡人。
靜息聽了良久,秦艽卸力癱坐回原來的位置,表情並沒有鬆懈下來。
“不是程汀南他們,來的人不多,還是分散開的。”
“什麼!”
許言蜜也貼著耳朵去聽腳步聲,當下也愣住了:“他們,還在放輕腳步聲……”
華國的軍隊如果已經解決了外寇來尋找他們,根本不用故意放輕腳步聲。
越靠越近的那幫人既然不是總部支援的軍隊,那就隻有可能是搜山來趕儘殺絕的外寇……
離死亡最近無聲等待的這一夜,許言蜜他們並沒有等來渴望的援軍,迎接他們的是來自侵略者的無間地獄。
秦艽看著她的臉忽然低頭笑了:“臭丫頭……你說,來的那群人會不會有你的情郎?”
“我、我不知道。”
即使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可她還是不願意承認如今處境似乎真的已經走到儘頭了。
他們藏身的地方並不隱秘,晚上借著黑暗和周身茂密灌木樹葉的遮掩,還能暫時作為一個逃命的躲避所。
可天馬上就要亮了,外麵又有巡山的外寇,現在出去是立即死,可躲在這裡卻是慢慢等死。
自己難道真的就要這麼死了?
許言蜜握緊了頸間的項鏈,對死亡的恐懼席卷全身,卻早就沒有一滴眼淚可以落了。
自己或許死在某個不知名的外寇木倉下,屍體腐爛在山林裡,永遠再也見不到想見的那些人……
爹娘,哥哥,婉婷……
還有程汀南。
他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昨天晚上那場混著尖叫聲跟血色的混亂卻成了最後一次見麵。。
程汀南怎麼樣了?
他的手臂受了傷,有沒有等來總部的援軍,會不會也像秦艽一樣其他地方受了傷?
他……還活著嗎……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等待審判的人已經完全放棄了反抗。
秦艽把身體發抖的許言蜜攬進懷裡。
木倉是冰冷的,觸及乾涸的血液,手心的冷汗卻又將其捂得黏膩。
這是許言蜜第一次碰木倉,以一種半被迫的姿勢。
秦艽把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抬臂握著她的手,把槍口指向腳步聲靠近的方向,明明下一刻就會不知活死,他反而平靜了下來。
“臭丫頭,這把木倉裡還剩下兩顆子彈,如果來的人是華國的軍隊,我們也算共生死過了,以後可不許再朝我發脾氣了。如果來的人是外寇……”
“如果來的人是外寇,裡麵的兩顆子彈,一顆留給我自己,一顆留給你。”
凡是落在外寇手裡的華國軍人,沒有一個能夠免受淩遲酷刑,更何況秦艽還是淮南地區中心城的高官,被抓住的後果不堪設想。
至於許言蜜,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一旦被抓走,迎來的隻會是生不如死淩辱踐踏。
死亡對於他們現在的處境,反而成了最好的選擇。
“秦、秦艽我、我不敢……我不想……”
許言蜜手抖的幾乎要握不住木倉,被冷風吹涼的眼淚淌過帶著血痕的臉側,竟是疼到了骨子裡。
她怨恨自己的眼淚,怨恨自己的懦弱,可求生是本能,她真的不想死,也不想秦艽死。
腳步聲僅剩距離不到他們十米的距離,他們聽到了說話的聲音。
“前麵好像有個土坑,裡麵說不定有人……”
“去看看,說不定還能抓到個有用的大人物……”
“……”
是外寇。
徹底的絕望席卷了全部神經,還抱有的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他們是真的沒有機會迎來破曉後的黎明了。
“秦嬌嬌,死了的話會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