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將蘇晏和趕走後,叫了幾個婢女去拾掇決雲院。涼雁因為在林肅府上負責整理兵書武籍,也被叫去收拾決雲院的書房。
涼雁磨磨蹭蹭地一邊收拾,一邊唉聲歎氣。
她原本以為,自己憑著武侍省榜首的身份,能博得林肅青睞。然而,來了將軍府之後,林肅連正眼都沒給過她,更彆提讓她侍武了。
她日日在將軍府裡整理兵書武籍,憤懣又委屈。
楊韻一直對女武侍們說:好好習武,日後不僅能脫離武籍,還能大有作為。
她曾將之奉為皋臬,所以打心底裡瞧不起蘇晏和。
但最近,她逐漸覺得不對勁。
楊韻天天督促她們好好習武,卻根本沒提,到底要怎麼脫離武籍,要怎麼大有作為?
在將軍府待了這麼幾日,涼雁終於動搖了。
還不如效仿她瞧不起的蘇晏和,讓林肅看上自己。如此一來,脫籍還能快一些。
但昨晚,她眼睜睜地看著林肅頭也不回地抱著蘇晏和離去,心中的不甘和嫉妒終於滿溢了出來。
她定要想法子,讓林肅討厭蘇晏和,這樣自己或許就有機可趁了。
但思來想去半天,直到日頭西沉,書都快收拾完了,她也沒琢磨出什麼靠譜的法子。
然而,鐵鞋踏破無覓處。
她打掃最後一個架子時,抽出了一個冊子,當下便心念一動,想出了一個法子。
她雙手微顫,捧著那冊子從頭翻到尾,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終於確定自己抓到了蘇晏和的把柄。
”裴少監!“涼雁迫不及待地找到裴月,將那冊子遞給她,”蘇晏和犯了重罪!“
裴月將書翻看了一下,疑惑道:”什麼罪?“
涼雁難以抑製激動的心情,語速又急又快,聲調都變了,”裴少監,這是禁書!“
”一本教習槍法的書而已,為何是禁書?“裴月仍是不解。
裴月久居宮中,負責六宮的日常起居,所涉之事都隸屬於內務。對於宮外朝中的事情,她所知甚少。
”您有所不知,大周軍法有規定,凡是武職,所閱兵書武籍,都須得是經過朝廷監察的。若是民間不知來曆的書,恐武將士兵們擅自練習,對自身有損耗,“涼雁指著《木槍》,斬釘截鐵道,”這本書並未在監察之列,算作禁書。“
”既是禁書,又當如何?“裴月問。
”重則杖斃,輕則罷官,具體得刑部和兵部共同定罪。“
裴月沉吟片刻,麵露難色,嚴謹道:“蘇晏和是武侍省的人,並不算武職;私下看看,並不算犯禁。”
涼雁上前一步,低聲道:“可這裡是將軍府,若是被外人曉得將軍府裡有這樣的武籍,難免招人非議。”
“在理,”裴月點頭讚同,怒意頓生,“這蘇晏和也太不小心了,將這種冊子帶到將軍府來,是成心要害公主的夫君麼?你且隨我來。”
說罷,裴月疾步往林肅那邊去了。
涼意趕緊低頭跟上,掩住臉色一閃而過的得意之色。
***
晝長無事,蘇晏和本想回決雲院去取《木槍》來看,又怕撞上裴月,引發無須有的衝突,遂作罷。
還好,她早已將那半本武籍記得滾瓜爛熟,便貓在林肅房裡,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演練招式。
到了戌時,她聽見房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料想是林肅回來了,便起身開門相迎。
月夜中,林肅身著挺括的紫色官袍,身形挺拔如鬆,朝她走來。
月色如水,清清淺淺地灑在他身上,將他襯得更為清冷矜貴。
他那時而慵懶、時而鋒利的眸子,在撩人的夜色中明如點漆。
蘇晏和一恍惚,想到三年前的某個夏日。
那時,她剛進武侍省,一年一次的排名比試已過半,她未能參加,排名自然為最末。
好巧不巧,又逢劉庸來選武侍。
這是林肅府上第一次派人來,眾人翹首以盼,都渴望自己能被將軍府選走。
位列前幾的武侍們更是激動不已,翹首以盼。
畢竟,這位大周戰無不勝的將軍,定然也會挑選最厲害的武侍。
但不曾想,劉庸依照林肅的意思,直接要了一個排名最末的帶走,也就是蘇晏和。
後來,楊韻怒而去將軍府,不知跟林肅說了些什麼。次年,林肅便選了榜首,但仍舊點了表現不佳的蘇晏和。
年年如此,一晃便是三年。
眼前人也絲毫未變。
縱然肌膚相親不知多少次,她依舊感覺他是那般高不可攀,疏離淡漠。
”好些了?”林肅一邊進屋一邊問,目光從蘇晏和身上一掃而過。他嗓子有些啞,應是白日處理公務說了許多話。
蘇晏和回過神來,點頭道:“多謝將軍掛念,妾身好多了。”
說著,趕緊為林肅遞上一杯茶解渴,然後又替他更衣。
林肅見蘇晏和眉目溫婉,神情間未見一絲委屈,覺得有些奇怪。
他不太清楚她在想什麼。
但他也不是很在意。
畢竟,脅迫皇後這種事他都做了,也足夠了。隻要蘇晏和平安無憂地跟在他左右就行。
林肅換好常服後,便坐在桌案後,收了雜念,拿起筆寫公文。
去邊塞議和一事,並不簡單,他要保證大周能從議和中得到最大的利益。
蘇晏和有些拿不準自己是該回西院去,還是得留下,隻好垂首站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