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京城相比,涼州城雖說沒那般繁華,但也不像林肅說的那樣黃沙漫天。
街道筆直方正,兩旁商鋪林立,街上行人雖說比不上京城的多,但也算熱鬨。看來,確實沒怎麼受過九戎部落的侵擾。
蕭宛玉牢牢記著林肅的話,四處搜尋賣胡楊木發簪的商鋪。
而蘇晏和隻想早些回家探望阿耶去,對什麼發簪絲毫不感興趣,隻盼著蕭宛玉早些尋到合意的,她好趕緊回家去。
終於,一家古樸的發簪店躍入眼簾,蕭宛玉歡呼一聲,提裙往裡跑。
店內並無客人,老板娘正在收拾清理,看著像是要閉店了。
她歉然道:“小店要搬了,今日是最後一日營業,客官若有看上的,可半價售賣。”
蕭宛玉興致勃勃地挑了十幾個發簪出來,琳琅滿目地擺在貨櫃上。
老板娘見蕭宛玉如此豪氣,感慨自個時來運轉,閉店的最後一日還能來一頭肥羊,不由喜上眉梢。
店鋪角落處,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盤腿在一把禪椅上,頭上下晃動,雙目緊閉,不知到底是在打坐,還是在睡覺。
待林肅和蘇晏和走進去時,他的眼睛突然睜開,在林蘇二人身上打量一番,後又合上。
”肅哥哥,你快來看,哪個好看?“蕭宛玉拿起發簪,挨個比劃。
林肅敷衍地掃了一眼:”都不錯。“
蘇晏和百無聊賴,盯著地麵發呆。
“那都包上吧。”蕭宛玉幾乎將半個店的發簪都要了。
老板娘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手上龍飛鳳舞地撥打算盤。
”嗯,這個不好看,不要了。“蕭宛玉突然挑了一根造型簡單的發簪出來,扔在一旁。
林肅漫不經心地一看,頓了頓,將那支發簪拿起來端詳。
它與六皇子送給蘇晏和的那支很相似,隻不過這把是長槍的造型。
肅殺淩厲,難怪蕭宛玉這般嬌軟的女兒家不喜歡。
他看了看蘇晏和,見她心不在焉,沒有在挑選發簪。
“阿晏,”林肅喚了一聲蘇晏和,“你不看看簪子?”
說著,他隨意地晃動著手中的簪子。
蘇晏和抬頭,忙道:“謝將軍,妾身有一支就足夠了。”她隻想趕緊走,哪有心思挑發簪。
林肅神色淡然,將那簪子在指尖轉了一圈,然後“啪”地一聲放回櫃台上。
“爹!爹!”老板娘拍了拍禪椅上的老頭,“趕緊的,給人算一卦。”
那老頭睜開眼,緩緩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嗬欠。
老板娘衝蕭宛玉笑道:“我爹是涼州城小有名氣的算卦師,一天隻算一個人,姑娘今兒個出手豪爽,我讓我爹免費給姑娘看一次。”
皇室的命數是不可以隨意測算的,林肅正要拒絕,就聽那老頭道:“姑娘天命,老朽算不得。”
接著,他又將視線投向林肅:“倒是可以給這位公子一算。”
蕭宛玉拍手喜道:“好啊,給肅……給我家哥哥一算。”
那老頭慢悠悠地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林肅:“公子拜將封侯,當娶鳳女,可保大周江山百年安定。”
蕭宛玉雙頰緋紅,取下頭上的翡翠發簪,遞給老板娘,笑道:“是個喜慶話,我愛聽,賞你了。”
那發簪價值連城,驚得老板娘彎著腰連連道謝。
林肅不動聲色,微微欠身,“借老先生吉言。”
然後拿起蕭宛玉的一大包發簪,出了店門。
“爹,您上次不是說,涼州城會被九戎部落屠城嗎?怎的又是江山安定了?咱還搬不搬了?”待三人走後,老板娘疑惑地開口問道。
老頭撚了撚白花花的胡須,複而合上眼繼續打坐,聲音蒼老而有穿透力:“不搬了,落葉尚須歸根,我大周國運昌隆!”
“真的假的,你個老頭子……”老板娘搖了搖頭,又將發簪在挨個在櫃台上擺好。
店外,蕭宛玉喜滋滋地抬頭衝著林肅,嬌憨道:“肅哥哥,他算得可真準啊!”
林肅向來不信這種天命鬼神之說,淡淡道:“淨胡扯,大周安不安定,與我娶誰有什麼乾係?”
蘇晏和抬眼,看了一眼天色。
太陽被厚厚的雲層裹住,發出灰蒙蒙的光,讓人心情黯淡。
她又同林肅告假:“將軍,日頭快落了,妾身的阿耶住在城郊外的一個村落裡,需要幾個時辰的腳程,請將軍恩準親身即刻動身,這樣便能多一些與阿耶相處的時間。”
說罷,她抬眸看向林肅,渴求的眼神裡含有一絲倔強。
蕭宛玉巴不得蘇晏和不要在此礙眼,於是幫腔道:“讓她去吧,肅哥哥,誰都想見自己爹爹的。”
住在城郊外?幾個時辰的腳程?這般遠麼?
林肅臉色沉了沉,從懷裡拿出一個旗花,遞給蘇晏和:“若遇險,以此發號。”
蘇晏和鬆了一口氣,接過旗花,朝林肅和蕭宛玉行禮拜彆。
“肅哥哥,我有些餓了,咱們找個地方吃點什麼吧?據說這涼州城的涼皮酸甜可口,甚是不錯。”蕭宛玉提議道。
“不可在外飲食,若是餓了就回官驛。”林肅看著蘇晏和清瘦的身影消失在人群裡,然後轉身,帶著不情不願的蕭宛玉回去了。
***
蘇晏和走在回家的路上,腳步輕快。
想著快要見到六年未見的阿耶,激動之餘,又隱隱有些不安。
當年,阿耶將她送去武侍省,是為了讓她好好習武,報效大周。
雖然有林肅拘著,但她也抽空習武,算是不負阿耶所願。
但至於報效大周……
她這三年都在當彆人的武侍,而且還是一個從不侍武的武侍,用參軍秦厚的話來講,就是軍/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