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肅出門後，見蕭其慎一臉著急地候在門口，便道：“六殿下莫急。”

蕭其慎一副火燒眉毛的樣子，“林將軍，九戎部落的人已在高林會館侯著了，咱們已遲了快一炷香的時間……”

高林會館是涼州城一處專門接待來使的地方，大周與九戎族此次議和便在此進行。

林肅緩步前行，不緊不慢道：“既已遲到——”

蕭其慎指了指官驛門口的兩匹紅棗馬，“咱們快馬過去，隻消半盞茶。”

他見林肅不慌不忙，差點要伸手去拉。

卻聽林肅道：“那就不去了。”

“什麼？”蕭其慎目瞪口呆，以為自個聽錯了。

他火急火燎地上手去拉林肅：“林肅！你趕緊的，彆耽誤了時辰，議和不成，你我都得受罰！”

林肅身子微微一側，用腰間的佩刀擋住蕭其慎伸過來的手。

“六殿下，您沒聽說昨日九戎族屠村一事麼？”

蕭其慎一怔。

這事他聽說了，但他沒往心裡去。

他知道嘉平帝一心要議和，他作為兒子兼臣子，便當為他分憂。

況且，這份差事來之不易，是朝中一乾支持他的大臣們合力向嘉平帝推舉他的。又恰逢太子蕭允近日忙於賑災貪汙一案，無心他顧，嘉平帝這才派他跟著林肅來曆練了。

若此行能成功議和，不再與九戎部落開戰，嘉平帝定然會高看他一眼，也算是為奪嫡一戰加了些籌碼。

他不想節外生枝。

“那又如何？”蕭其慎梗著脖子問道。

林肅暗歎一口氣。

彆說他本來就無心摻和皇子間的奪嫡，即便是真的要表明立場支持一方，他也決計不選這個稀裡糊塗的蕭其慎。

“他們敢在議和之前屠村，便是在向我大周示威，若眼下我們還巴巴地趕去議和，”林肅眸色一沉，“六殿下，大周國威何在？”

“那怎麼辦？”蕭其慎無法反駁，便問對策，“就乾等嗎？咱們總得去跟他們說道說道。”

“他們自個屠的村，自個知道，我們沒去高林會館，就已算是表態了。”林肅說完這句，懶得再與愁眉苦臉的蕭其慎多言，轉身去寫奏疏了。

他本就不願與九戎部落議和，眼下正是讓嘉平帝重新斟酌的好時機。

***

蘇晏和好好靜臥養了兩日，傷口皆已結痂，感覺元氣恢複，便準備出門閒步去。

路過林肅房間，聽得蕭宛玉又在扭著林肅求什麼東西。她腳步不停，快步走過。

將將走到官驛門口，就見蕭其慎腳步歡快地衝了進來。

蘇晏和側身避讓，行了個禮。

“哎，阿晏姐姐，你身體無礙了？一塊兒玩去？”蕭其慎一把拉住蘇晏和的手腕。

“多謝六殿下，我就不去了。”蘇晏和婉拒。

“你彆忙著拒絕呀，聽我說，很好玩的，保準你感興趣。”蕭其慎衝她眨了眨眼。

兩人推拉之間，聽到林肅的聲音響起。

“一起去看看。”

林肅不知何時下樓來了，蕭宛玉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後，滿臉喜悅。她聽見林肅讓蘇晏和一起跟著去，一絲不滿一閃而過，但也沒說甚麼。

“等一等啊，我把郭昭和周萱也叫上。”蕭其慎樂得上躥下跳，“人多熱鬨！”

然後火急火燎地去敲郭昭和周萱的門，把他們也生拉硬拽了下來，然後興衝衝地去馬廄牽來四匹馬。

郭昭奇道：“六殿下，我們一行六人，為何隻有四匹馬？”

蕭其慎聳了聳肩：“馬倌說剩下幾匹病了，眼下就隻有四匹可用，分一分就好了。”

他將一匹紅棗馬牽給林肅：“林將軍，皇妹不會騎馬，你與她同騎一匹。”

蕭宛玉歡呼一聲：“我好久沒騎馬了！肅哥哥，你還記得嗎，我上一次騎馬，還是在我小時候。”

林肅原本臉上沒什麼表情，一聽這話，神色驀地柔和。

他揉了揉蕭宛玉的頭，問：“你不是怕騎馬麼？要麼坐馬車去？”

蕭宛玉笑了起來，明豔動人：“肅哥哥，有你在我就不怕。”然後展開雙臂，等著林肅抱她。

林肅雙手扶在她腰間，將她舉起放在馬上，然後自己翻身上去。

蕭宛玉往後拱了拱，後腦勺貼在林肅胸口上，笑道：“肅哥哥，你看，我不怕了。”

此時正值正午，日光灼眼，蘇晏和視線落在地上，怔怔地盯著自個的影子看。

隻小小的一團，著實可憐。

“阿晏姐姐，你與我一匹吧。”蕭其慎牽來另外一匹高大的白馬，邀請蘇晏和。

跟誰一匹馬都一樣，蘇晏和懶於想太多，點頭便要答應。

“她自個會騎。”林肅方才對蕭宛玉的輕言細語，又變成了慣用的慵懶語氣，聽不出情緒。

“我知道阿晏姐姐會騎，但馬不夠了，”蕭其慎撅嘴，有點惱林肅，“那要不你說，她是跟我一匹，還是跟郭昭，還是跟郡主？還是走著去？”

他都要娶公主了，怎的還總霸著蘇晏和不放人？

林肅吐出倆字：“馬車？”

蕭其慎氣得直跺腳：“不可，來不及了！這會去找馬車，又得耽誤一陣子！現在就走！”

他憤憤地自己上了一匹馬，伸手一指蘇晏和，大聲問道：“你說，你跟誰一匹馬？”

若是早知會遇到這般難堪的場麵，蘇晏和說什麼也不會答應六殿下同玩了。

況且，都不知到底是玩什麼。

但眼下，已然沒了退路。

選郭昭，定然不可。他是林肅的副將，看林肅臉色從事，自然不會與她同馬。

選周萱，也不大行。這安樂郡主不僅身份尊貴，且向來都看不起她，也不會應允。

那就隻有選蕭其慎了，然後迎接林肅的怒意。

但眼下，蕭宛玉天天黏著他，他也做不了什麼。

蘇晏和對蕭其慎道：“既是六殿下邀我同玩的，我還是與六殿下一道。”

蕭其慎轉怒為喜，笑道：“好哎，那你上馬來，咱們快快去。”

說著，他伸出手，想拉蘇晏和。

蘇晏和卻沒拉他的手。

而是一腳輕點在馬鐙上，身形輕盈掠起，穩穩落在那白馬上。

眾人皆目瞪口呆。

因為，蘇晏和沒有坐在蕭其慎前麵，而是在他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