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融:“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雍朝南遷之時,把能帶走的好東西全都帶走了,南雍富庶、且有無數支持,等大王醒轉過來,剛剛將目光放在他們身上的時候,他們的目光,已經放在大王身上很久了。”
“李修衡投靠了清風教,清風教聯合了鮮卑人,這二者,確實,一個跳梁小醜,一個挑撥是非,可前者能勾著鎮北軍中舉足輕重的將士叛變,後者又擅引導輿人之論。不知丞相可否聽到過雁門郡中的孩童在唱這麼一首歌謠,蚩尤旗、出於北,歲星好,卻在東。”
高洵之愣住,他跟簡嶠差不多時間出去的,回來的比他還晚,簡嶠沒聽過的,他也沒聽過。
而看他這個模樣,就說明簡嶠沒把這童謠告訴他,他可能覺得這不算什麼大事,也可能是不想讓屈雲滅知道這件事。
高洵之文化程度比較高,顯然是知道其中利害的,他又驚又怒,過了好一會兒,才問蕭融:“這是清風教的人傳出來的?!”
蕭融揚眉:“我也不知,或許是,或許不是,蚩尤旗現身那一日,我在趕來平陽的路上,這一路都未聽見過類似的童謠,連離得這麼近、較為熱鬨的平陽城中都沒有,反而是雁門郡有孩童在傳唱,丞相聽最後一句,卻在東,這本就是唱給鎮北軍聽的,不然的話,外麵的人為何要說一句,卻在東呢?”
也就是說,這童謠的誕生地點就是鎮北軍的大本營,那些人都懶得交給時間,讓此童謠慢慢出現在整個中原大地上,人家直接交給細作,將這把刀,狠狠插在了鎮北軍的心臟上。
高洵之十分生氣,他頭一個懷疑的就是清風教,畢竟他們就愛裝神弄鬼,可經過蕭融的提醒,他又冷靜了下來。
沒錯,前半句是對鎮北軍的汙蔑和對鎮北王的詛咒,但後半句更為誅心。
隻要有人信了這個童謠,開始懷疑這裡不安全了,自然而然,就會前往東邊,歲星籠罩的地方。
如果說蚩尤旗是掃把星,那歲星就是福星,幾乎每個朝代的開創者都宣揚過歲星現世,是天鼓勵他們對舊王朝取而代之。
南雍如今的都城金陵,也確實在東方。
但這事是南雍乾的?高洵之不敢肯定,莫非國舅孫仁欒,已經不想再扶持賀家人了,而是打算親自登基了?
高洵之在這邊頭腦風暴,再看那邊,蕭融已經開始研究地磚上的紋理了。
高洵之:“……”
他哭笑不得:“你既提出了這件事,定是有解決的法子,快說說,此事萬不可拖啊,等外麵的人也知道了這首童謠,大王的聲譽就徹底掃地了!”
說著,他期待的看向蕭融:“你是不是知道,這是誰做的了?”
蕭融抬起頭,眨眨眼:“不知。”
高洵之:“……”
蕭融輕輕吸一口氣,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了一點,然後才慢慢歎道:“況且,就是知道也沒什麼用,蚩尤旗的確現身了,且的的確確就出現在北方,哪怕勒令全軍,不許再傳這首童謠,私底下的想法,是勒令不住的。”
高洵之聽得心裡哇涼哇涼的。
這算什麼,老天不讓鎮北軍出頭嗎?
蕭融看他一臉悲涼,不禁說道:“眼下境況著實是艱難了些,但也沒到山窮水儘的時候。”
高洵之呆呆的看向他。
蕭融笑了笑:“有心之人可以利用這個蚩尤旗,我們為何不能利用,兵禍起,將軍死,誰說這個兵禍,就必然是鎮北軍,為何不能是鮮卑慕容部呢?鮮卑有二十萬的兵,還有臭名昭著的大將軍,論起北來,誰北的過鮮卑啊。”
高洵之臉色一喜:“對對對,如此一來,此禍可解了?”
蕭融嘴角下垂:“還不行。”
高洵之:“……不行?”
蕭融:“嗯,百姓們的記性都一般,今日這人說這個,他們信,明日那人說那個,他們也信,除非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不然,這些說法也就是在他們耳朵當中過了一遍,是記不住的。更何況,淮水之北的百姓本就屬於大王,不需要我們來爭取,需要爭取的,恰恰都在南雍治下,縱使沒了鮮卑,咱們對他們來說,依然還是北。”
高洵之:“…………”
聽到這裡,他終於有點明白蕭融今天過來找他的目的了。
他悄悄看了一眼蕭融,看見他那遊刃有餘的笑臉,高洵之突然有點抗拒接下來的話題。
但再抗拒,隻要是對鎮北軍有利的,他總還是要問的。
硬著頭皮,高洵之詢問:“蕭先生,你是想說——”
蕭融點點頭:“遷都。”
“咱們也遷都,遷到一個四通八達、適合發展的地方,倒也不必拘泥於東方,一方麵,遷都是為了破除這個星象的詛咒,但另一方麵,更多的還是為了招攬人才、吸引百姓、以及更好的造勢,我知大王對雁門郡感情深厚,但遷都一事迫在眉睫,若丞相能幫我說動大王遷都,那我可以在這裡向丞相立下保證,一年之內,我會為大王招來一千個具有真才實學的文人,並讓他們來了,就不想再走。”
高洵之震驚的看著蕭融。
一千個???
南雍朝廷裡,都不見得有這麼多啊!
高洵之有點不敢信蕭融的大話,可轉念一想,這人會卜算,鮮卑人的陰損招數都被他算出來了,或許,他真的行呢?
高洵之摸摸自己的小心臟,想著屈雲滅那個驢脾氣,他不太肯定的說道:“我、我試試……”
蕭融一把握住高洵之的雙手,無比堅定的望著他的眼睛:“不是試試,是丞相一定要用儘全力!丞相,我們都是為了大王啊!”
高洵之看出蕭融眼中的熱切,他動容道:“是啊,為了大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