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個雕像孤零零立在霧中。
那雕像用蒼勁筆伐寫著“魘陰”二字。
魘陰神君,夜神主位。
怎麼會有魘陰神君像立在此處?
魚闕心裡疑惑。
但現在不是疑惑的時候,回神發現兩個人已經被增援的鬼差呈扇形包圍其中。
“全、全是鬼差啊,道長。”
受了好大驚嚇的白珊撩開白布一角,哆哆嗦嗦躲在魚闕身後。
呼叫係統,但呼叫無果,隻得緊緊抓住魚闕的衣服,問她怎麼辦。
“鬼差太多了,”魚闕也深知事態嚴重,深鎖眉頭,在腦內儘可能快速得出最佳脫身方案,她取下血錢套在白珊身上:
“是我低估了帶生魂進入黃泉的難度,所幸還沒有真正過橋,我們尚有一線生機。白姑娘,你帶著血錢向西一直跑,切記不要回頭。”
白珊看著那枚血錢,問:“那你呢?”
“我自有我的活路。”
魚闕舉起銜尾。
銜尾劍身凹凸不平,不知此前斬殺了多少生靈,煞氣頗重,“我以血吸引鬼差,你走就是。”
她將手覆上銜尾劍身,打算割破自己的手,用血殺出一條活路。
活人死相的修士,血對鬼差可有不小的吸引。
聽魚闕這麼說,白珊也猶豫了。
按小說劇情來說,設定是反派的路人必死無疑。
但這次是她用了道具聽話水強行拉這個路人朋友入了死局……魚闕為她做到這個份上,她總不能真的一個人逃走。
怎麼辦?
“還愣著乾什麼?”
眼見的鬼差越來越多,黑壓壓的一片,魚闕語氣強硬:“再不走就走不掉了,你想讓我們都死在這裡嗎?”
“魚道長,我……”白珊看著係統欄裡的新手大禮包,想著狠心一咬牙用了。
她自己不一定能跑出去,用了兩人都能活。
魚闕見白珊還在原地,心裡想起一句追螢的話——不該把自己置於險地的,真蠢。
本來不該管的,為何要插手?
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答應了?
如今這個情況,她不得不殺出血路。
希望不會影響到自己的神魂。
“寶華左扶,魁罡右衛,陰城攝嗣八方轉……”魚闕嘴裡念咒,覆在劍刃上的手正要往下壓——
隻聽得身後的雕像寸寸破碎聲回響,周邊的霧氣好似蓮花收合一般化為六道氣旋,向她們身後的雕像圍攏。
有什麼東西自黑暗裡走了出來。
“夠了。”
有人握住她的手腕。
森森冷氣順著脊背往上爬。
魚闕睜開眼,原本包圍她們的鬼差被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逼退了十步開外。
這些腳踩高蹺戴著鬥笠的烏鳥人呆呆地望著她——或者說是身後的魘陰神君雕像。
她怔愣,而後感覺有什麼地落在自己的後頸,帶著些許癢癢,依稀能嗅到帶著暖意的蘭息香氣,和茫茫的霧柔柔繞繞纏織在一起。
“你要為了救這種螻蟻,做到這種份上?”
少年的語氣清冽,並無波瀾。
魘陰神君雕像被人撕開一道口子,美貌昳麗的少年自裂縫中現身。
因為身穿玄衣的緣故,好似與黑暗融為一體,襯得皮膚越發白皙,嘴唇殷紅似血。
他微微低頭,綢緞一樣的黑發垂落在魚闕後頸,好似垂憐,沒有一絲殺傷力。
“……是你。”
如此熟悉的氣息,魚闕看也不用看來人是誰,蘭息以及深刻入她的神魂,帶起往事,帶起潮水一般的往事。
“晏道友……?”
白珊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晏瓊池,他他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按劇情來說,他不是應該在……難道是特意來救青梅麼?
晏瓊池側臉分了一個眼神給白珊。
那眼神壓迫感極強,幽紫浮動,帶著濃鬱的殺意,但嘴裡說話的語氣溫柔:
“你要是為這種螻蟻死了,我會傷心的。”
銜尾劍身折射出魚闕的表情古怪,一時之間想不出彆的話,隻得壓低聲音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雖然二十年不見,但以對這廝的了解,她知道他是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不該來的地方。
他想乾什麼?
“路過。”
晏瓊池輕輕笑了笑,而後握住魚闕的手化為大股黑霧,向她身上蔓延,裂縫形成一個漩渦,要將她吸進去。
魚闕被拖入黑色漩渦的瞬間,因為身上還有術法捆綁的緣故,連帶著白珊一並掉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