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水河,孤魂野鬼的哀嚎和霧氣糾纏。
這裡直通九淵,魂魄若是怨念太重投不了胎,隻能沉入冥水河,被水底醜陋的冥鯰吞噬。
和魚闕分彆後,孑然一身的少年再一次站在冥水河邊上。
霧氣卷著刺骨的冷風吹得衣擺獵獵,
長發浮動。
方才落在河中的冥鯰已經被淤泥裡沉寂的餓鬼啃食殆儘,未分得一口的餓鬼還在爭先恐後地爭奪,叫人覺得駭然。
少年在岸邊若有所思地觀賞半晌,抽出乾坤尺在手中把玩,嗤笑一聲:“想不到偉大如您,元神居然會落至這種汙穢之地。”
“少主,就在這裡了。”
他頸間有一個咬著尾巴的小黑蛇項圈,這時終於能解除自己假死的狀態。
它從主人身上抬起頭,親昵地蹭蹭少年修長的脖頸,舔了舔他傷口。
繼而遊入冥水河。
霧氣裡,突然有巨大而雄偉的蛇軀自河中拔地而起,其巨大程度仿佛直通天地。
它的鱗片宛如墨玉,頭角崢嶸,菱花蛇瞳綠光大放,猩紅信子嘶嘶作響。
如果有七脈長老在場,一定也會大感畏懼。
幾百年前的魔潮遁著記憶呼嘯而來。
少年飛身上極淵之蛇。
手裡的乾坤尺光芒大作,有力劈玄黃之勢。
他將手裡能夠吸引冥鯰的餌料全部投擲進冥水河。河水裡肉眼可見地有什麼東西迅速向此處聚集,一張張血紅色魚嘴疊在一起,爭食餌料。
晏瓊池淡漠地俯視那些令人作嘔的深淵怪魚。九淵下的冥鯰如此多,在它們肚子裡挖出那個東西,確實不容易。
*
白珊跟在魚闕後麵,心裡愧疚但是又怪怪的,雖然係統說魚闕能夠幫助她逃脫這次嫌疑,她才對魚闕用了聽話水。
但她沒想到開陰路耗的是魚闕的壽命,就算魚闕隻是一個路人,最後會早死。
可無故折了他人壽命,心裡總是不安的。
折壽命,折多少呢?
得找係統問問,看看能不能補上。
又想起方才晏瓊池打開陰路來救魚闕……少年微微垂頭看著她的模樣溫柔繾綣。
回想起這些天和晏瓊池的相處,他總是那樣的冷漠……雖然在人前尚且裝作溫柔,但確實對一切漠不關心。
就算是對據說是好友的風化及,這人都帶著嫌棄和疏離。
他偽裝得太好了,要不是她知道劇情,也被他營造的美麗假象蒙在鼓裡。
不知道風化及和黎含光這兩個憨憨看出來沒有,反正她可深受反派的迫害,屢次差點死在他手上。
要不是風化及——顧及著在風化及麵前裝出來的良好人設,估計她早就死了。
反派就是這樣不可理喻,不過其他小說女主都能夠成功攻略黑心反派,她也不差的啊。
隻要待在他身邊足夠久,總能感化他的吧……但為何現在信念有些動搖?
為什麼呢?
因為她就沒看見那個黑心壞種用那麼好的語氣和女人說話!
——也許兩人是一起長大的緣故?
對熟識的朋友語氣好些,是正常的。
白珊咬了咬嘴唇,又看了一眼魚闕。
罷了,反正魚闕的人設是反派,死得也早。
書裡晏瓊池斷情絕愛,可沒說有白月光,也沒有反派青梅和他的互動。
唯一的一兩句,還是淡淡寂寥的回憶。
朋友之間的回憶。
可他來救魚闕,為什麼會讓她心裡難受?
反派,也會有那種表情麼?
自己努力了那麼久,在晏瓊池眼裡仍然是個無關緊要的螻蟻。
在危險麵前,自己連個解救優先權都沒有,沾的魚闕的光,還被單獨扔到了陰路上。
要不是魚闕的血錢在手,她一定會被妖怪吃了。
“……魚道長,你和晏道長是一起長大的吧?”思至此,情緒複雜的白珊忍不住開口。
“你不是知道麼?”
忙著用血錢感應鷹赤的魚闕頭也沒抬,“怎麼了?”
“沒什麼。”想到魚闕幫了自己那麼多,白珊欲言又止。
她知道反派有個青梅,卻不知道他和青梅的過去,他年幼時候的經曆,書裡沒寫……她跳著看的。
算了,反正劇情到最後,她總會知道。
“往這邊走。”
沒察覺到白珊小心思的魚闕終於發現血錢有了感應,她拽著白珊往望鄉台去。
*
已經是魂體的鷹赤被烏鳥鬼差押著來到望鄉台,在這裡得以短暫地被解開鐐銬。他站在望鄉台上,看見了家鄉西洲,看見了白骷殿。
他受人蠱惑吃了那種東西,使得師尊石娘娘和白骷殿蒙羞,死後白骷殿不會為他在紀念亡故弟子巨樹上點長路燈。
這相當於他不再在白骷殿弟子的名單裡,白骷殿不承認他的存在,好不淒然。
這個孤魂雙手掩麵,滿心悔恨。
不該是這種結果的,他乃白骷殿新生代弟子裡的翹楚,怎麼會落得個身死名消的下場?
鷹赤過於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連什麼時候身邊多了兩個人也沒發覺。
魚闕在銜尾上貼了符,使得他能感受到劍身冰冷的煞氣,威脅此刻就架在他脖子上。
這種帶著煞氣的劍,對靈體可是致命的。
“你就是鷹赤?”魚闕將他從望鄉台拖至角落,一如既往的麵冷,問,“白骷殿的鷹赤?”
“你是誰?”鷹赤看她,五識被剝奪後,他已經看不見來人的具體麵目了,隻能模糊看了個大概。
“問你幾個問題,很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