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的場所在月蓮台內閣,由於本次貨品特殊且消息不能外泄,隻對貴客開放,要進入得出示能夠證明身份的物證。
玄衣烏發懷抱黑貓的少年摸出一麵小旗交給管事,便有專人將他引進內閣。
內閣裡彆有洞天,雕梁畫棟,到處是仙人抱月的浮雕,昂貴的紗幔垂落其中,儘是春光糜豔的趾妖閣審美。
拐過萬夜回廊,上了二樓,拐角便看見一扇插著山河流雲旗的紅漆雕花門。
東洲晏氏以山河流雲為旗,取河清海晏,進取三千流雲霞光之意,可謂縱橫六洲的超級世族之一。
因為崇尚道儒,所以晏氏培養的子弟大多溫雅有禮。但這群溫雅之人對收集天下奇珍寶器這一癖好到了瘋魔的程度,到處設立為晏氏搜羅法器的晏龍庭。
即便是亨通四海的北洲風家也怕這群瘋子。隨著兩個大世族來往密切,風家承諾隻要開設拍場,就會為晏氏預留一間雅間,供晏氏子弟隨時蒞臨。
今日並無不同。
將門口上禁製後,少年在鋪著狐裘的搖椅上一歪,舉著他的貓逗它玩。身邊浮空的鏡子實時轉播拍賣行的情況。
能被風家拍賣的貨品果然不凡,無論是法器還是法衣,品質和品階都不低。
引得那些識貨豪族世家子弟競價。
一件件珍奇法器流水似的拍出,斜倚在椅子上少年興致缺缺,對各位狂熱的豪族子弟倒是更感興趣。
可夠熱鬨。
且不說正經的修士會不會來,沒有消息渠道的正經修士不會知道雨夜裡有這麼一場拍賣會。能來的都是關係網裡的一員。
在場的人裡,妖洲的人數最多。東皇殿的修士不少,更彆說什麼趾妖閣還是什麼舫星門,世家豪族子弟也大多是妖洲人。
前腳不滿掌訓長老對他們決策,覺得這是無端誣陷,後腳便就急不可待地爭搶魔洲出來的東西,來日清算要怎麼辦呢?
這副嘴臉真有意思。
他逗貓玩,這隻煤球兒雖然腿短,但超級靈活,站立還是團成一團都很迅速。
這樣無趣地玩耍了一會,直到展出一個據說是被覆滅的東洲魚氏家主戴過的頭冠,少年才來了興趣,高價拍下。
這是個小巧的女冠。
四條菱花魚呈咬尾狀環為底座,冠身開著魚氏的浪花紋樣;鑲嵌著普通的海藍靈石,其實鑲嵌應該是傳聞裡的古海國寶石,被挖了替換;四枝長絲向後延伸,也是浪花紋,長絲下勾著亮晶晶的純粹靈石,垂著漂亮的流蘇。
從這樣精致的浪花紋來判斷,確實就是魚氏遺失的東西。
沒想到竟然輾轉出現在這種地方。
少年很是喜歡,將它小心收好。
小煤球卷在一旁,開口說話,“少主,你要是送這個給魚闕,她一定會問是從哪裡來的,到時候她非得追查怎麼辦?”
少年淡聲說,“很好的藏品不是麼?”
行吧。
煤球甩了甩尾巴,收聲。
鏡子始終沒有捕捉到可疑的人,全是一群不知死活的蠢貨。少年正想切頻看看彆的,突然看見北門處進來了幾個人。
隱在雨幕裡,肅殺非常。
月蓮台的管事一臉恭敬地將為首的人迎進來,身後跟著看起來修為不低的修士,直直朝著這小樓方向來了。
若是猜得不錯,這些人也是為了今夜的壓軸而來,況且……身份不低?
正當少年撐著下巴思索時,鏡子終於接到了今夜的主場——裝潢精致的展室。
隻見商會會長小心謹慎地呈上了一個錦盒子,身邊的護衛換成了一群分神境界的修士,好似裡頭裝著什麼極度危險之物。
他將錦盒輕輕放在台麵,打開,隻讓鏡石短暫掠過那東西的表麵,迅速切換,好似再看多一眼要死人。
“真是大膽。”
少年自然看清楚了,冷笑:“果然是為了利益什麼都做得出來。”
“那個家夥,”煤球又甩了甩尾巴,語氣也帶著鄙夷,“想不到跑到這裡躲著。”
商會對此物的起拍方式就很刁鑽,要以等價的法器來交換。這群妖洲的蠢貨們對它趨之若鶩,拋出的法器一個賽一個罕見。
三輪激烈的競價後,那個盒子被妖洲東皇殿之人斬獲,他拿出來的法器最合商會胃口。
交接儀式自然隆重,分神期的修士圍了三層又三層,東西封在能夠隔絕氣息的錦盒裡,由商會會長,親自送到買下它的修士雅間內。
*
“恭喜師兄拿下這等寶物。”
“有了它的輔佐,加之收靈散的妙用,想師兄的功法必能大成啊!”
這邊斬獲壓軸寶物的雅間裡是得意洋洋,好不快活,幾個師弟都真心在為師兄能夠拍到它而高興。
坐在堂中也是買主的男人長得怪模怪樣,顯然就是東皇殿的妖修。此刻聽著周圍師弟們的吹捧誇獎,很得意。
“也不枉我拿了三首陀火珠換啊,那可是極品法器呢,我戰岐林……”他正打算痛快的吹噓,眼角不經意瞥見地上的一道影子,頓住了。
一道冷色的影子從門縫外投射進來,瘦瘦長長,像蛇,可是不對,紅漆雕花門並非空心,怎麼會有影子投射在地上?
正有疑惑,門口突然被大力打開,屋內所有人聽得聲響,齊齊回頭看向聲源。
隻見門外站著一個人,身後的長廊一片漆黑。他隱在黑暗裡,像是來索命的惡鬼。
寒意卷著潮氣自長廊吹進屋內,叫眾人不由得自心底打了個寒顫。
“……你是誰?”戰岐林下意識開口問。
“您諸位晚好啊。”
門外那人大大方方地跨進屋內,禮貌地和眾人問安,燈光照出他五官的瞬間,身後大門被風緊緊關上。
來人是個相貌昳麗的少年,額間有一粒朱砂痣,身穿玄色袍服,昏暗燈光下衣擺流淌鎏金竹葉暗紋,金鑲玉帶束腰,腰身勁瘦。
年歲不大,臉上依稀可見靦腆,乖得像是誤入狼窩的綿羊。
可他全身看起來都很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