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驥背後都汗濕了一片。他飛快地轉著眼珠,一麵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辦,一麵也不耽誤跪地叩拜霍祁。
“小人叩見——”
霍祁不等他說完,冷淡地睨了他一眼,沉聲道:“滾出去。”
馮驥從善如流,忙應了聲‘是’,立即起身往外走,結果沒走幾步又被沈應叫住。
在他背後,沈應冷聲說道:“有一樣東西梁彬托我還給你。”
聽到梁彬的名字,馮驥溜得飛快的腳步頓了頓。他回身,隻見沈應從袖中的錦囊裡掏出一塊玉佩向他的方向遞來。
是塊羊脂白玉,刻做鱖魚狀,雕刻得很是精美。
是馮驥為醫治梁彬的病當掉的那枚家傳玉佩。
霍祁的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眼中閃過些許譏諷,院中對峙的兩人卻渾然不覺。
馮驥盯著那塊玉佩,在原地頓了許久,才上前從沈應手中拿過那枚玉佩。拿玉佩時,他的手掌錯失了幾次,才穩穩拿住了那塊玉佩。
若不知情者,恐怕會以為那塊玉佩有千斤之重。
這次馮驥再沒有許多話,隻是拿著玉佩低頭說了句:“多謝。”
玉佩在他手中幾乎要被捏碎。
沈應掃了馮驥一眼:“梁彬的後事我會處理,你既然已經有了好去處,就請不要再來打擾他了。”
馮驥沒應聲,隻是捏著玉佩一聲不吭地低頭走出小院。
沈應站在原地望著馮驥的背影遠去,心情很是複雜。在沈應身後,霍祁嗤笑一聲,與沈應看向同一個方向,慢悠悠地嘲諷道。
“朕還當是找了條好狗,卻沒想到這條狗不聲不響地給自己找了另外一個大靠山,看來還是朕不夠有本事,吸引不了有本事的人。”
沈應聽得心煩,口氣不善地說道:“看來你還挺欣賞這馮驥的。”
“朕確實欣賞。馮驥這個人能言善辯、心思活絡,有手腕和心計,朕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種人,可惜……”
可惜明珠暗投,不然他還真想借這好材料來做一把用來打磨朝堂的利刃。
總歸不是他的人,用折了也不心疼。
隻是這馮驥前世今生都不為他所用,看來他二人確實無緣。
旁邊的沈應聽到他的那句可惜,直言嘲諷道:“他害了一條人命又嫁禍給你,你還可惜他——陛下的心胸還真是旁人所不能及。”
霍祁聞言看向沈應,凝神打量了探花郎許久,忽而笑道。
“大戲也同你唱了許多場,想你也不耐煩再聽,不如今日我們就敞開心扉一次……其實朕一直很好奇,朕在你眼裡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難道朕在你眼裡,真的是個剛正無私、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的皇帝?”
聽到霍祁的話,沈應站在夏日的四方小院中,卻如墜冰窟。
霍祁戳破了沈應的隱秘心思。
其實霍祁隻差把他對世人的嘲弄寫在臉上,沈應隻要願意去看一眼,又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錯覺。
隻是帝王說甜言蜜語時實在太動人,讓沈應犯了傻,寧願去做個瞎子。
可現在霍祁連甜言蜜語都不願說了,沈應難道要剜去自己的耳朵,再去做個聾子?
沈應向霍祁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嘴裡跑出一句他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的話。
“你可以是嗎?”
霍祁驟然沉下臉。
他想起前世的沈應,他的沈首輔不就是想要用這張帝王假麵將霍祁鎖在殼中,塑造一個沈應想象中的完美帝王。
沈應不要霍祁,他隻要皇帝。
霍祁冷笑:“我永遠不可能變成那樣的人。”
他的聲音又冷又狠地砸在院中,帶著前世的怨氣和憤怒,想要將一切都撕碎。
可沈應隻是茫然地站在霍祁麵前。
他什麼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