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不必氣惱,朕隻是隨口說說而已,朕不會動你的。”霍祁安撫他,“畢竟如你所說,現下京中亂得很。朕要是現在殺了你,隻會亂上加亂,恐怕連禁衛軍都鎮壓不住,就隻能——”
“殺。”
霍祁平靜地說出一個‘殺’字,叫餘鬆和李傲的心同時揪起。
“殺掉所有作亂的人,一個不夠就殺一百個,一百個不夠就殺一萬個。殺到血流成河,讓作亂之人的屍體填滿涿水,朕猜……到時候就沒有人敢再作亂了。”
“……你不敢。”
李傲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三個字,他進宮前大抵沒想到霍祁會跟他說這種話。
他進宮前,或許也如國舅一般想著,不過就是逗小貓逗小狗。威逼利誘、骨頭棒子齊上,先把霍祁嚇得戰戰兢兢,再獻上解決之策,霍祁就會對他們感恩戴德,什麼都聽他們的。
可惜……可惜……
可惜他們遇見的不是十九歲的霍祁。
“誰知道呢?畢竟我才是皇帝,我想做什麼又有誰能乾涉?”
霍祁懶散地靠在椅背上,玩著禦座上的穗子。
“皇叔,你有心來對著我冷嘲熱諷,還不如去求求神佛,求他們保佑朕不是個殘暴之君,不會對你趕儘殺絕。”
李傲忍了又忍,才沒有直接揮袖而去。
“我是來幫你的。”李傲咬牙。
“幫我?”霍祁眯起眼睛,“讓我猜猜你打算怎麼幫我?朱泰來辭了首輔,羅屏有意爭權,京中人心惶惶,全靠禁衛軍鎮壓。但禁衛軍是太後的人,若我不想長久依靠太後,必要尋一位德高望重的新首輔坐鎮內閣。”
“隻是我從前跟沈應鬨得不像話,真有德高望重之人也瞧不上我,我猜你們定是想幫我找到那位德高望重之人。我猜得對不對?”
霍祁的雙眸亮了起來。
李傲冷眼看著他,沒有接話。
霍祁又笑起來:“皇叔,朕知道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若朕同意此事,條件是什麼?”
“沒有條件。無論陛下信與不信,小王……”李傲發狠,“臣今日來此全為忠義,絕沒有半點不臣之心。”
“沒有條件?”霍祁輕笑,“既然皇叔都如此說了,朕當然願意相信,隻是朕恐怕不能同意此事。”
李傲也猜到他會是這樣的回答,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為何?陛下若是對我有疑心,再過幾日我便離開京城,絕不叫你煩心。”
“皇叔言重了,這京城才是你的故鄉,好不容易回來一次,還是多住些時日吧。至於那新首輔……”
霍祁歎息一聲,臉上掛上一副柔情姿態。
“那新首輔若是德高望重之人,必定如老師一般容不下沈應。沈應是朕一生摯愛,朕早已許諾絕不負他,絕不願他受人磋磨,首輔之事還是再緩緩吧。”
李傲:“……”
李傲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有忍住,拱手道了句‘陛下情深’連告辭都沒有多說一句直接揮袖而去。
霍祁在他身後大笑出聲。
遠處,正要出城的沈應忽然感到一陣寒氣襲來,不由打了個激靈。旁邊扶著車把手的周興注意到,忙壓低聲音問道:“大哥,你怎麼了?”
“我沒事,出城再說。”
沈應瞥了一眼路旁被攔下的沈家馬車,將頭上鬥笠的帽簷壓得更低。
兩人說話聲音雖小,卻還是引來城門守衛的注意。一個粗壯的守衛走到兩兄弟麵前,狐疑地看了他們幾眼,扮作農夫的周府管事討好地向守衛笑了笑。
“官爺,我們是早上進城賣了菜,現下準備出城回家的。”
他藏著手心的銀兩還沒來得及送出,守衛已經用刀把輕佻地挑開沈應的鬥笠,露出鬥笠下的昳麗容顏。
“賣菜的長這麼細皮嫩肉?”守衛不信。
沈應撫額。
換衣服讓馬車先行,是他心頭不安才做的。
他本也以為是多此一舉,根本就沒有過多喬裝,隻是換了身農家衣物,推了輛小車跟在馬車後
誰知道沈府的馬車剛走到城門口就被攔了下來,反倒是喬裝後的他們有機會出城,卻壞在了沒有扮得更像。
“官爺……”沈應斟酌著解釋道,“我是生來愛俏,今日進城特意在臉上敷了細粉,才看起來白嫩。”
這話一出口,守衛還沒說信不信,周興先撲哧笑出了聲。
沈應:“……”
這小子根本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還當是在玩。
他這一笑,守衛更覺得有問題,非要把他們留下盤查。吵鬨聲引來攔住沈府馬車的禁衛軍官兵,其中一位領頭的過來就罵那個守衛。
“不過就是賣菜的農戶,你為難他們做什麼。”
文瑞訓斥完守衛,轉頭就對上沈應清澈明亮且滿含期待的眼眸,他立馬把頭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