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著頭上拱起的腫塊,文瑞心道這小太監下手也太狠。
沒看他都沒還手嗎,也不知道收著點力。
沒走兩步,文瑞忽然神色一凜,停下腳步向黑暗中望去。
黑暗中傳來一聲冷哼:“你這戲未免做得太假,被個小太監放倒了,傳出去你也不嫌丟人。”
聽到來人的聲音,文瑞放鬆下來。
“你說得倒是輕鬆。太後和皇帝都是我們的主子,這太後要抓人,皇帝想救人,我們夾在其中可不就是隻有挨打的命。”
黑暗中的人沉默了片刻。
“我隻有一位主子。”
文瑞苦笑:“你是如此,我卻不是。”
那人又沉默起來,倏忽黑暗中傳來硬物劃破空氣的響聲。文瑞抬手接住迎麵飛來之物,反手一看發現是一個藥瓶。
文瑞眼眸中浮現出柔和的笑意。
再向那個角落望去時,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文瑞勾起唇角,搖頭感歎:“真是彆扭。”
……
霍祁出宮出得匆忙,帶出的人手裡,也不知有沒有藏著誰的眼線。
走到半道,霍祁就把他們都打發回宮了。
霍祁劫走沈應,太後肯定震怒,他回去也要挨罵,不如和沈應一起躲上一躲。
霍祁隻留下了兩個信任的暗衛,便讓餘鬆把宮人、侍衛全都帶走。餘鬆自然不肯,可抵不過皇命難為,帶著眾人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那依依不舍的表情,把沈應看得肉麻到不行,讓霍祁乾脆跟餘鬆一起回宮,免得餘鬆夢裡都睡不踏實。
霍祁笑吟吟回眸:“你吃味了?”
“自然是,”沈應同笑,“餘公公隻掛念著你,都不念著我,我醋得很。”
“原來如此,那等這事兒過去,我讓餘鬆去你府上伺候。”
“陛下說笑了,沈應不過是個小小的翰林院編修,府上可用不起三品總領太監。”
兩人你來我往,不甘示弱。
霍祁久違的,感覺到了一些同沈應鬥嘴的樂趣。
其實若不念及兩人日後的隔閡,能日日同這麼一個伶牙俐齒的美人為伴,也是一樁樂事。
可惜……
霍祁微微一哂,他現在觀沈應如猛虎。
隻敢遠觀不敢沾染。
霍祁找了個暗衛的私宅,帶沈應換了衣服。兩人又從私宅的後門走出,七拐八拐走到城南工部尚書何榮的宅子,叩開了何府的大門。
何榮是當今太後的親哥哥,也是霍祁的親舅舅。
對就是那個會在八年後被沈應彈劾,由霍祁親自下旨斬首的那位舅舅。
——也不可能會有其他人了,畢竟霍祁就這一個舅舅。
帶沈應來找何榮求助,霍祁自己都覺得自己臉皮厚,偏沈應還在後麵念叨。
“我看你是真的傻了,何尚書是太後的哥哥,他怎麼可能幫你對付自己的親妹妹。”
“夠了。”霍祁打斷他,“若不是你一時衝動闖下大禍,我又何必來求舅舅。”
沈應聞言頓住,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歸於沉默。
霍祁此時卻無心去管他的矯情病,他帶著沈應進了何府,管家卻告訴他何榮正在花廳宴客,請霍祁先到後宅觀水閣乘涼,他去請何榮來見霍祁。
霍祁在廊下若有所思地看著正往庫房方向搬禮物的何府下人,忽而開口問道。
“是洛陽來的客人吧?”
管家是知道他身份的,正畢恭畢敬地討好著他,聽他有此一問直接脫口而出。
“是……”
話出才知失言,忙找補道:“是老爺舊時在洛陽的好友。”
說完管家憋了憋,還是忍不住問道:“聖……少爺怎麼知道那客人是從洛陽來的?”
霍祁掃了一眼禮物上明目張膽刻著的蟒紋,心道我又不瞎,卻不想在此刻將事戳破。
他掃了一眼西北角掛的葡萄架,正要胡謅一句‘我瞧這院中西北角有紫氣,定是有雅客從南方來’。
身後卻悠悠傳來沈應的回答:“這樣好的牡丹花,自然隻有洛陽才有。”
兩人回頭,沈應正站在廊沿處新放的一株二喬牡丹前,輕撫摸牡丹的枝葉。
“一花雙色,足以傾城。”沈應笑道,“洛陽牡丹果然名不虛傳,沈某今日有幸得見也算不枉此生了。”
管家鬆了口氣,忙擦著額上的汗:“沈大人謬讚了。”
管家隻怕說多錯多,不敢再在他們二人麵前多留,借口要去通知何榮前來拜見,便請他們先跟小廝去觀水閣。
霍祁淡淡頷首允了,管家人一走他又對小廝說自己是熟客,不必旁人帶,把小廝也打發走了。
待旁人散儘,霍祁才再度回眸。
沈應還站在紅白牡丹前,向著霍祁輕輕一笑:“銅雀春深鎖二喬,聽聞何尚書最近在府中修建了一處乘涼的樓台。”
“陛下,看來有人想讓你舅舅做曹操。”
恰如彼時彼刻,沈首輔把禦筆拍在霍祁赦免何榮的聖旨上。
‘何榮意欲謀反,罪不容赦。他院中修的樓台原名朱雀台,是何意你難道不懂?你是要真等他做了曹操才知道後悔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曹操?”霍祁笑出聲來,“何榮沒那個膽子。”
霍祁知道何榮是被構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