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不可救藥地……衝動劫獄了。
兩人坐在晃晃悠悠的馬車裡,麵對沈應投來的審判的目光,霍祁尷尬地撓了撓頭。
他現在也不好解釋,其實他想從詔獄帶走的不是眼前這個沈應。
——他要是這樣解釋,沈應估計真覺得他傻了。
霍祁想了想,俯身湊到沈應近前,壓低聲音向他提議道。
“要不我讓人停車,你再回詔獄去?”
“……”
見沈應麵色驟冷,霍祁笑出聲來,邊笑著邊坐回原位擺手道。
“玩笑而已。”
沈應冷漠抱胸:“陛下剛剛讓人把禁衛軍統領給打暈,把我給劫了出來。原本我的罪名隻是可能會被誅九族,現因陛下的舉動,我是鐵定要被誅九族了——陛下覺得我會傻到現在回去自投羅網嗎?”
說的好像他是已經打定主意能跑一個是一個了。
霍祁不由好笑:“你還真是半點也不在意沈家人。”
“沈家?”沈應臉上掛起一抹輕笑,“沈家從前就說我是他們家的災星,這下我真成災星了,不是稱了他們的心意?”
這話霍祁聽得有趣,他知道沈應和沈家關係一直不好,原因卻不明。
隻知道沈應父母不睦,後來兩人和離,沈應隨母親嫁到了金陵周家,便和沈家再沒有往來。
霍祁對沈家最深的印象就是,前世沈父過世時,沈應回家奔過喪。後來沈應去世,沈家又跑來搶著治喪。
每回出現都跟喪事有關,晦氣得很。
霍祁也不喜沈家,對沈應的話直接點頭讚同道:“沈家確實該為你受些罪才是。”
他知沈應做了首輔後,沈家沒少在金陵借著他的名頭撈好處。雖沈應多番製止,卻也無用,連累霍祁也為首輔家事操心了許多。
既以後要享福,現在也該受些罪才是。
霍祁淡笑一聲,斂儘目中的嘲諷。他隨手打開幾案上的雕刻著金雀銀花的香爐蓋子,抓起香藥盒子裡的蘇合香往裡麵扔了一把。
香味瞬間充斥整輛馬車,沈應捂住鼻子咳嗽起來。
“香料不要錢啊咳咳,被你這樣一用咳咳咳……簡直跟鄉間熏豬肉一樣,哪裡有半分風雅。”
這都十四年過去了,霍祁哪裡記得年輕的沈應是這樣的嬌氣鬼,心虛撇嘴道。
“朕富有天下,小小的一點香料難道還用不起。”
嘴上這樣說著,手上還是動手用茶水將香爐澆滅了。見沈應咳嗽聲不止,霍祁皺了皺眉頭,又倒了杯茶給他。
看著遞到眼前的茶杯,沈應怔了怔,臉上閃過些許喜色。
他接過茶杯猶豫片刻,默默起身坐到了霍祁身邊。
霍祁挑起眉頭,就見沈應捧著茶杯扭捏了片刻,才下定決心一般轉身,伸手向霍祁臉上的傷口探來。
“你的氣消了?”
沈應聲音溫柔,語氣裡含著微微笑意。霍祁冷靜後仰,抬手攔住了眼前人的動作。
“沈卿自重。”
沈應:“……”
“恕臣沒聽清,陛下剛才說什麼重?”
沈應仿佛真的沒聽清,又對著霍祁重複了一遍。霍祁向後坐了一些,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一臉正氣地說道。
“朕說請沈卿自重。”
“……”
沈應冷笑了一聲,伸手從香藥盒子裡抓了把蘇合香扔到霍祁胸口。
“裝你的假正經去吧,以後少碰我。”
說完便轉身坐回了對麵。
說的好像霍祁稀罕碰他一樣。
前十四年霍祁沒碰過他,不照樣活過來了。反倒是他沈應,霍祁稍微對他有點親近之意,他就表現得要死要活好像霍祁殺了他全家一樣,真是讓人倒儘胃口。
想起往事,霍祁就氣不打一處來。
兩人相對無言、相看兩厭。
沈應在對麵坐著,白眼隻差翻到天上去了。
霍祁懶得理他,轉頭開始思考起現在該怎麼辦。人既然已經救了,就不能不管,他雖厭惡他的沈首輔,卻不得不承認沈應對於大衍還是有那麼一點用處的。
霍祁不能讓他折在這場太後與朝臣對自己的傾軋中。
隻是現在所有人都想用沈應的生死來拿捏霍祁,要找個盟友實在是難。
霍祁捏著下巴思索了片刻,眼角瞥到幾案上繡著‘何’字的蘇合香盒子。
霍祁心頭一動,眼角眉梢勾起嘲弄的笑意。
沈應心生警惕:“……你又在憋什麼壞主意?”
霍祁右手支著下巴,左手伸出捏了捏沈應的臉頰,向他挑眉笑道。
“我想到一個人可以救你。”
“誰?”
沈應疑惑,也顧不得還在生氣,再度向著霍祁傾身而去。霍祁卻悠悠收回手來,滿臉高深莫測地向他說了四個字。
“沈卿,自重。”
這下沈應的白眼真的翻到天上去了。
……
詔獄。
文瑞安排好追捕的人,揉著後腦勺從沈應的牢房走出,準備進宮向太後稟報沈應被皇帝劫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