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解庫夥計遞出的玉佩,拱手道了句多謝後,沈應走出範記解庫的大門。
周興正在牆角的柳樹下,跟手拿糖葫蘆的幾個小孩閒聊。
彆看孩子年紀小,後頗為憂心國事,說是聽家中長輩說翰林院的神探花是狐狸精變來禍害大衍的,會吸人精氣,不知道宮中的聖上能不能逃過這一劫。
沈應停下腳步。
那邊小孩還在長籲短歎,周興聽人詆毀自家兄長是半點也不惱火,反而做起張牙舞爪狀,向那群小孩說道。
“那沈探花我是見過的,我偷偷告訴你們……”周興壓低聲音,“他那狐狸尾巴藏都藏不住。”
“啊——”
小孩們驚呼,周興又用手掩嘴俯身將聲音壓得更低:“而且他不隻會吸人精氣,還會來……搶你們的糖葫蘆!”
周興突然伸出手去,做出要搶孩子們糖葫蘆的樣子。
幾個孩子大叫著拿著糖葫蘆四散跑開,周興在他們身後,拍著手掌笑個不停。
沈應:“……”
不就小時候騙你幾根糖葫蘆,至於從小記恨到現在?
沈應咳嗽一聲。周興回頭見了他,立即縮了縮腦袋。周興擠出笑容乖巧地湊到沈應身邊。
他見沈應手中拿著塊羊脂玉佩,刻做鱖魚狀,很是小巧可愛,有些喜愛地接過手把玩了片刻。
玩了一會兒,周興想起這玉佩的來路,又有些埋怨地向沈應說起。
“什麼事都要管,咱家又不是開善堂。會試前你就在接濟梁彬和馮驥,這會兒還要幫他們贖當掉的東西,以後是不是還要管他們結婚生子?”
這玉佩是馮驥的家傳之物。會試後,梁彬因在貢院內苦熬了三日,熬壞了身子。他身體向來不好,這回病起來更是嚴重。馮驥為了給他吊氣,咬牙當了這枚玉佩為他買了一根上好的人參,才勉強保住他的性命。
馮驥自己看得開,玉佩日後贖回即可,當前還是救人重要。
梁彬卻耿耿於懷,昨日用沈應心儀已久的一本古籍,請沈應代為贖回這枚玉佩。
那古籍是梁彬授業恩師留給他的。
全天下獨這一本。
從前沈應出千金向他買,他都沒答應,現在倒是大方起來。
沈應搖頭感歎一聲,伸手從周興手裡奪回玉佩。
他斜睨著周興,似笑非笑地說道:“我不是狐狸精嗎?我就是喜歡和年輕貌美的舉子相交,吸取他們的靈氣,好把狐狸尾巴藏起來去宮中魅惑君王。”
周興瞬間捂住嘴巴,不敢再說話。
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周興還是愛玩愛鬨的年紀,不喜在沈應身邊久呆,一會兒左躥躥一會兒右躥躥,在街上的小攤前亂躥著。
茶肆裡有人在討論科舉舞弊之事,周興聽到了也豎起耳朵偷聽。
茶客們是在說昨日早朝曾禦史彈劾羅閣老的兒子考科舉,羅閣老幫其暗通關節,中了個第一名的事,還聽說主考官朱寧跟這件事好像也有關,昨日也被一起關進了刑部大牢。
沒看這幾日本是放榜的日子,貢院那邊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就是陛下動了怒,要徹查此事。
隻怕這回朱大人和羅閣老的烏紗帽難保了。
茶客們感歎。周興聽得好奇,又躥回沈應身邊跟他說了茶客的話。
“大哥你說那姓朱的和姓羅的,真的會因為這件事把烏紗帽給丟了嗎?”
沈應瞥他:“你覺得會嗎?”
周興想了想,搖頭說道:“不好說。羅閣老是內閣次輔,皇帝怕是動不了他,朱寧和羅旭又都是首輔和次輔的兒子,若是兩位閣老強行要保他們的兒子,小皇帝脾氣又好定爭不過他們。我看這事最後又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說不定明日刑部大牢錢,就能見到羅家和朱家的人去接羅旭和朱寧的轎子。”
“你懂得倒是不少。”
“那是自然,”周興得意,“我好歹也在這京城呆了半年有餘,可是學到了不少。”
沈應笑了笑,抬手輕輕打了周興的頭一下。
“可惜都是錯的。”
周興捂著腦袋痛呼一聲,不解道:“哥哥難不成認為皇帝這次能扛住內閣的壓力?果然人家說情人眼裡出西施的對的,你未免也太瞧得起他了。”
沈應瞥周興一眼,周興立即閉嘴。
沈應笑了笑,若霍祁真想將此事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又怎麼會讓這消息在大街小巷中傳開。
現在連街邊小販都在議論此事,這背後若說沒有霍祁的手筆,沈應如何也不信。
一場科舉考試,打折了羅屏的脊梁,打壓了朱泰來的氣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