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東風(1 / 2)

這日清晨,天色未明。

禦街上小販的籠屜尚未打開,匆匆行過的文武百官卻率先炸開了鍋。

原來是前日禦史曾毅上奏,會試前曾在天香樓見舉子羅旭向右軍都督府都督僉事王景之孫王元緯放下狂言,說是本次科舉他必能中得頭名。

這種舉子狂言本不算什麼了不得的事。

少年人意氣風發時,恐怕都曾嚷過‘老子天下第一’之類的話,旁人聽一聽也就笑過了。

但壞就壞在,說這話的人是羅旭。

羅旭的老子是內閣次輔,他一個上屆科舉連三甲都沒入的落榜舉子,敢撂下狠話說自己這次能得第一。

有心人聽了,自然免不了會懷疑——今科狀元人選是不是已經被羅旭的次輔老爹內定給他了?

曾毅就是這個有心人。他當禦史就為了一件事,彈劾人。

自他進都察院後,朝中文武百官就沒有沒被他彈劾過的。上至皇帝跟誰睡覺,下至常朝官早朝向皇帝行禮時有人磕錯了頭,他都要管上一管。

前世霍祁曾評價他,真是無事忙。

沈應倒是十分推崇曾毅,他有段時間還專門撿出曾毅的彈劾他的奏疏反複翻閱,說是有個人能十數年如一日地討厭你,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深情?他偶爾看看曾毅的奏疏,甚至會錯覺自己還是當年剛當探花郎的年歲。

不必吃藥便可令人返老還童,曾禦史真乃神醫是也。

霍祁合理懷疑他是在故意氣自己。

霍祁原本想裝作不在意,但轉頭批閱奏疏就看到曾毅彈劾自己每日進牛肉太多,上行下效,百姓也跟著喜食牛肉,致使民間耕牛被宰殺的數量陡增,是國之大禍也。

他就吃個牛肉,怎麼就國之大禍了?

霍祁臉色沉了下來,坐在旁邊書案後批閱奏疏的沈應察覺到異樣,湊過頭來看了他桌上的那道奏疏一眼。

‘看來陛下要節製了。’

沈應咬著嘴唇憋笑,霍祁惱火地抓過朱筆批了句‘乾卿何事’,把那道奏疏扔到了一旁。

後來還是沈應耐心地拿過那道奏疏,用筆塗掉了霍祁的那句‘乾卿何事’,改寫‘王法禁殺牛,百姓為得肉食以違法,必事出有因,勞卿核查再奏’。

霍祁就在旁邊冷眼看著他塗改自己的批複。

連皇帝的禦筆朱批都敢擅篡改,可見沈應當了首輔以後有多猖狂。

霍祁想起此事尚覺惱火,但看到曾毅彈劾羅屏及其子羅旭科舉舞弊的這封奏疏,又覺得歡喜起來。

這不正是瞌睡遇上枕頭了?

他就欠這陣東風。

所有奏疏都是先經內閣才到他的手上,霍祁看著曾毅奏疏上那略有些顫抖的‘閱’字,心道不會那麼剛巧,這道奏疏就是羅屏批閱的吧?

不過是與不是,霍祁也難得知了。

他樂嗬嗬地拿起這道奏疏,向旁邊笑道:“你看……”

轉頭卻隻看到一片虛無。

霍祁怔了片刻,半晌後低笑了一聲。他隨手把那道奏疏扔到桌上,不再理會。

武柳從殿外走進來,向他稟報事情皆已辦妥。

霍祁興致缺缺地點了點頭,忽然問起:“沈應這幾日在做什麼?”

霍祁派了暗衛在暗中監視沈應,武柳是暗衛首領,所有暗衛的消息都是他在向霍祁稟報,是以霍祁想知道沈應的消息,直接問他便可。

“回陛下,沈大人這幾日多是在家中閉門不出,隻偶爾會去德信門外尾羅巷探望梁彬、馮驥兩位舉子,然後去和樂樓中用一碗沈廚做的玉蟾羹,一碟蜜煎櫻桃,一盤……”

“這些就不必說了。”

霍祁不耐煩地揮手打斷武柳的報菜名,他捕捉到一個關鍵的名字。

“他去探望的舉子名叫馮驥?”霍祁擰眉向武柳發問。

“回稟陛下,正是。”

霍祁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馮驥是沈應當上首輔後的左膀右臂,為沈應當狗咬過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