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找到沈應的時候,沈應正在書藝局與宮中的樂師切磋琴技。
霍祁走進書藝局的院子,就看見沈應坐在院中鯉魚池邊的一塊石頭上,抬手撫弄著膝上的古琴。
樂工們圍坐在他身旁如癡如醉,院中白鶴亦在琴聲中震動起雙翅,似在聞琴起舞。
花木掩映間,霍祁見沈應素衫長袍坐於人群中,恍似九霄天上人,偶然落凡塵。
霍祁停下腳步,站在台階上望著沈應。
院中的宮人、樂工見到霍祁,紛紛下跪行禮。
沈應聞聲抬頭,既未起行禮也未停下撫琴的動作,隻彎唇向他一笑,又繼續低頭撫琴。
若論起囂張,少年時的沈應比起首輔沈應真要囂張十倍。
霍祁想到,再過十年他們就要開始當小心翼翼的君臣,沈應唯恐自己拿到他的錯處,處處謹小慎微。
霍祁站他絕不會坐,霍祁走在後,他絕不會走在前。
麵上倒會裝恭敬柔順,但朝野上下誰人不知他大權在握,連皇帝都要忌憚他。
霍祁揮手讓旁人退下,自己走到沈應跟前,俯身在琴弦上撥弄了幾下。
沈應反手按住琴弦,滿臉無語地抬眸看霍祁。
霍祁裝無辜:“我不過瞧著好玩,也想試試。”
“你想試試,另尋一張不行嗎?非要用我這張。”
沈應所以罵了他一句,卻還是把琴遞給了他,又讓人給他搬座椅。霍祁卻說不用,隻道那樣沒什麼意思,便席地而坐隨意亂彈起來。
嘈雜如惡鉤追音,沈應聽得直做鬼臉,本想給他麵子聽完一曲,最後為了自己的耳朵著想,沈應還是抬手按住了霍祁的手。
“陛下不如去玩玩彆的,就暫且彆在這音律上耽擱時間了。”沈應忍笑。
畢竟以霍祁當前這演奏水平來看,再練個十年,估計也就那樣。
——暫時沒看出什麼可以令人期待的進步空間。
霍祁卻仿似沒有聽懂沈應話中的嘲笑,反而挑眉笑看著沈應,反手用手指勾了勾沈應的掌心。
“沈卿想要與朕玩什麼?朕都奉陪到底。”
沈應:“……”
這青天白日的能彆發情嗎?好歹也是一國之君,能注意點體統嗎?
沈應瞥了一眼廊下儘力不往這邊看的宮人和樂工,趁眾人移開視線時,彎腰貼到霍祁耳邊低聲笑道。
“陛下真是有心,卻不知道有沒有這份力。”
他垂眸瞥了一眼霍祁的下身,又輕輕笑了起來。
霍祁:莫名其妙感覺自己被鄙視了怎麼回事?
“有沒有心力總要試過才知道。”
霍祁抬手要去抓沈應。
沈應一下跑開,邊笑著邊逃進屋子裡,讓宮人把他上回沒畫完的《瑞鶴圖》拿來,他要接著畫。
宮人應聲去找。
霍祁撩開竹簾走進屋中:“我瞧你在這書藝局比在翰林院暢快,左右這裡也是翰林院的差事,不如把你調過來,讓你在這當個富貴閒人,好過在朝堂那攤子渾水裡攪和。”
沈應正在準備畫畫用的顏料,聞言嘴角掛著笑向霍祁望來。
“陛下這是怕我在朝堂上跟你搗亂,預備先將我發配邊疆?”
他倒是什麼都清楚。霍祁低頭一笑,又問道:“難道沈卿願意在朝堂那攤子事裡攪和著?”
這句話多少有些試探的意思,他其實也想知道沈應究竟是什麼時候對朝政下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