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原木 幸運的是(2 / 2)

她以為自己尖叫了一聲,定了定神,發現尖叫的那個人是薊千城。

見他低頭轉身閃出門外,星雨連忙將門關上,擦乾身體、換好衣服、將濕漉漉的頭發梳攏,紮了一個高高的馬尾,悄悄走出辦公室。

走廊上黑黑的,她被一個黑影攔住了。

“你怎麼在我的辦公室裡?”薊千城沒好氣地問,“誰給你開的門?”

“是、是陶陶姐。說我身上有氣味,讓我洗、洗個澡。”她一緊張就舌頭打結。

“剛才我什麼也沒看見。”

“……”

幽暗中他的臉像張黑白底片,看不清表情。眼睛是眯著的,帶著些許殺氣。一種不可言狀的情緒像一團可燃氣體充溢其中,她咬了咬嘴唇,避開他的目光。

“乾嘛穿我的衣服?”他又問。

“陶陶姐說是舊的……你不要了。”她頓了一下,小聲道,“你還要嗎?要的話,明天洗乾淨還你。”

“不要。”

氣氛極度尷尬,星雨隻想趕緊溜掉:“那,我去上班了。”

“嗯。”

終於,他往旁邊一讓,她快步而去。

* * *

大廳裡,陶然拎著一堆大小不一的馬克杯從二樓走下來,顯然對剛才的狀況一無所知。星雨也懶得提起,正好門外進來了一群客人,兩人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站到各自的崗位上:洗手、點餐、收錢、做咖啡、裝甜點……忙碌了十多分鐘,客人去了二樓,大廳瞬間又安靜了下來。

“小潘,樓上的廁所臟了,垃圾滿了,衛生紙也快沒了,”陶然吩咐說,“你去清一下,然後把桌子擦一擦。”

“好呐。”星雨應聲去庫房拿清潔用品上了二樓。

要說鹿城咖啡在洛南路最有特色的地方,除了兩層樓和咖啡品種最多之外,就是它的衛生間最乾淨。

陳可薈說,城哥對衛生間的清潔有著苛刻的要求,無法忍受任何的肮臟,要求服務生經常檢查打掃,絕不能讓客人有不好的體驗。

他對衛生紙的品牌也有特殊的要求,每次采購都固定使用一種綠茶色的三層衛生紙,無漂白、無添加、柔韌、質感、吸水性強——長到這麼大,星雨還是第一次見到衛生紙有彆的顏色。

麻利地打掃完衛生間,倒完垃圾,她開始認真地擦桌子,順便觀察一下在座的客人。

以原木的寫作習慣,他今夜出現在咖啡店裡的可能性至少有80%。在正式寫作之前,他會把大量時間花在尋找資料、思考情節和修改細綱這些事情上,當一切細節都想好之後,真正花在寫稿上的時間很短,一章四千字不到兩個小時就能寫完。而這個時間一般發生在深夜,他是夜貓子,晚上不想睡,白天起不來。

星雨環視四周,決定先用排除法:根據這些年兩人聊天透露的細節,原木在構思和寫作時都不會戴耳機,所以邊工作邊戴耳機的人可以排除;他隻用微軟係統,文檔編輯器是word,用蘋果電腦的可以排除;word字體不是“漢儀書宋”的也可以排除。至於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星雨認為都有可能,也就沒有設限。

就這樣一邊觀察一邊工作,一路擦完了二樓和一樓的桌子,她發現有九男二女可以列為懷疑對象:他們用的都不是蘋果電腦,也都沒戴耳機。其中四人因為背靠著牆,沒法看清屏幕的內容。剩下的七人當中,三人在瀏覽網頁,一人在打遊戲,四人在用word,可惜要麼字號太小,要麼貼著防窺保護膜,儘管她努力辨認,也無法確認上麵的字體是不是“漢儀書宋”。

直覺告訴她,原木今晚一定在這裡,一定是這九男二女中的一位。雖然他的小說想象豐富、情節詭譎、但人物個性相對簡單——觀念開放,道德感清晰、對公平正義有執著的追求、對陰謀強權有強烈的憎恨。他會開些小玩笑,但在大事大非上,應該是個說實話的人。

一個頭像在她的腦海中漸漸浮出:

他是男性,戴一副黑框眼鏡,個頭清瘦挺拔,有著麥色肌膚、性情開朗、談吐詼諧、有學者風度、像《侏羅紀公園》裡的那位古怪數學家,又或者像她最喜歡的老師潘誌遠——在老照片裡,年輕的潘老師愛長跑、愛跳高、愛打籃球,也是妥妥的大帥哥一枚。

如果她的想象是正確的,九男之中又可以篩掉一半:那個邊吃蛋糕邊用嘴吮著指頭的大胖子肯定不是。剪著寸頭、掛著銀鏈、穿著人字拖的大哥肯定不是。瘦臉小眼、神情拘謹、禮貌過度的灰衣大叔肯定不是。穿著西裝、打著領帶、蓄著漂亮胡須、戴著結婚戒指的也肯定不是。剩下的幾個年紀都在二三十歲左右、都戴著眼鏡,帥的不帥的都有,原木很可能就在其中。

究竟哪一個是他,難以確定。

她沮喪地回到吧台,見陶然正在收銀機邊專心地核對報表,於是將收來的咖啡杯和小碟放進池裡洗乾淨,碼在瀝水架上,又接待了幾個客人,好不易有一絲空閒,正要喘口氣,一回頭發現薊千城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她身後的一個角落,手邊放著兩盒壽司。

他用筷子將一團芥末放進裝著醬料的小碗裡攪了攪,說:“潘星雨,你過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