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星雨覺得薊千城的提議有些荒謬,她之所以答應下來是因為《關河冷劍》已經快到大結局了。每次寫完一本書,她都會休息幾個月,看書、構思、找資料、為下一部小說做準備。利用這段時間寫一本新書問題不大,不會造成為維持人設需要同時更新兩本書的情況。
但她後悔提到武俠。
在連續寫了三本武俠之後,星雨對這個文體有些審美疲勞,她想嘗試彆的類型。究竟哪種,並沒有想好。此外,從語體上說,她有明顯的個人風格,修辭、語氣極易識彆,而薊千城又特彆熟悉她的寫法。如果真寫武俠,估計寫不了幾章就會被他識破。
好在這事兒不是很急,誰都知道一部小說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想出來的,薊千城多半也隻是說說而已。
豈知快到打烊的時候,薊千城走過來問道:“既然你想寫武俠,現在就可以開始構思了。你有沒有什麼大致的想法?零星半點也成,我可以幫你提煉一下。”
星雨正在洗杯子,坦率搖頭:“沒有。”
“網絡寫作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做好時間管理,不然就會找到無數的理由拖延。”他的視線停在她手中的杯子上,過了一會兒,才慢慢收回,“我剛開始寫文的時候認識一位寫手,寫懸疑的,很有才華。第一部小說成績一般,但作為新人是很OK的。第二部他想做個複雜一點,想一鳴驚人。我認識他的那一年他就在搞設定,還跟我聊過。三年後我問他怎麼樣了,他說大綱差不多了,但不夠完美,還想再改改……現在六年過去了,他的小說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也許人家決定線下寫完,紙書出版呢?”
“最後一次碰到他,問起那本書的進展,他說已經放棄了。他在政府部門上班,本來挺清閒的,但最近提了乾,工作忙,又有了孩子,就決定退圈了。作為朋友我尊重他的決定,但也感到很遺憾。”見她洗得太慢,他索性挽起袖子和她一起洗,“如果你打算寫一部小說,就要給自己列一個大致的時間點,什麼時候出大綱、預計多少字、需要多長時間寫完……等等,這樣才能做到心中有數。”
這些星雨當然知道,忽然間,她有了個主意。
“城哥,”她擦了擦手,吱唔著道,“我覺得……武俠的門檻有點兒高,一時半會兒怕是寫不了。”
“這麼快就改主意了?”薊千城想了想,隨即點點頭,“武俠的確不好寫,對古文底子有要求。不寫武俠,那你想寫什麼?”
“現言。”
“現代言情?可以啊。有思路了?”
“第一人稱,雙視角。校園霸淩、複仇、陰差陽錯、相愛相殺——”
“等等等等,講慢點——”薊千城舉了舉手,“我沒跟上。”
星雨又複述了一遍。
“行話說得挺溜嘛。”他眼珠一轉,嘿嘿笑道,“搞了半天,我是遇到了一個練家子?”
“隻是一些初步的想法。”
“不錯,繼續說。核心思想是——”
“我愛她是違背常理、是妨礙前程、是失去自製、是破滅希望、是斷送幸福、是注定要嘗儘一切的沮喪和失望。”
薊千城嚇了一跳,愣愣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天花板,無法確定這話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還是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的:“哇!出口成章!說得太好了,能借給我用麼?”
“不是我說的。”
“那是誰說的?”
“狄更斯,《遠大前程》。”
他開始不停地抓自己的頭發,星雨開始擔心他的發際線。
“城哥,我是新手,心裡沒底。要是——”她怯怯地說,“你能和我一起寫這個小說的話,我保證半年之內全部寫完,絕不像那位寫懸疑的朋友——拖拖拉拉、半途而廢。”
關於這個提議,星雨是這麼想的:鑒於前麵的種種謊言,她無法在薊千城麵前坦白自己就是魚藏。但通過寫作,她可以讓自己與魚藏漸漸合體。到時候薊千城就會忘掉魚藏,而隻記得星雨。
不料,他輕飄飄地拒絕了:“沒寫過現言,不擅長感情戲,幫不上你。”
* * *
回到家吃了一碗麵,星雨打開電腦準備寫稿。動筆前,她看了一下最新的讀者評論,發現出事了。
【瑟瑟】:……還說沒有抄襲?你家大大寫武俠,怎麼這一章從頭到尾變成了西幻風?特彆是描寫夜光下的大海那一段,妥妥地就是照搬我家原木,句式語氣完全一樣,形容詞也差不多,猛一看還以為是我家大大改寫武俠了呢。
【白象】:兩個故事風牛馬不相及,這抄得著麼?你敢保證你家大大的文風就是原創的?前無僅有的?你都說是西幻風了,那他的文風不也是抄西幻的嗎?
【瑟瑟】:能要點臉不!我家大大的文風純屬獨創,才不會抄西幻咧!你家大大又不是小學生寫作文,離不開範文,都寫三本書了,還抄?抄就抄得機靈點,不要被人一眼識破,真是光屁股推磨——轉著圈地丟人!
【白象】:瑟瑟同學,咱們就事論事,人身攻擊沒有必要。
【瑟瑟】:你家大大必須要向原木公開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