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她不行。(1 / 2)

她不行。

從上床上的第一刻起,她就不停地發抖,腦海裡湧出無數個可怕的畫麵,就好像小時候走過一片泥塘,忽然間無數的青蛙跳了出來,她不怕一切昆蟲,唯獨害怕這種軟軟粘粘的東西。

她躲到衛生間裡哭泣,足足一個小時沒有出來。

中途,他敲了敲門說:“潘星雨,親愛的,你可以儘情地哭,但不要反鎖門。”

“我不反鎖,但你彆進來。”

“OK。親愛的。”

等她終於出來時,眼睛已經腫成了桃子。

他摟住了她,什麼也沒說,隻是不斷地撫摸著她的頭發。

“有些事我不想說,有些問題我不想回答,”她的鼻子堵得厲害,“你能不能彆問?”

“好的,不問。”

淚水和鼻涕打濕了他的胸口,她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臟了。”

他乾脆脫下來遞給她擦臉。

她終於平靜下來,走到床邊,拾起一個枕頭拍了拍,說:“來吧,現在可以了。”

見她一手抱著枕頭一手叉著腰,一臉的不在乎,他不禁往後退了一步,失笑:“潘星雨,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事,你也沒有義務討好我。”

“誰說我在討好你?”

“氛圍……”他抓了抓頭發,“似乎不大對。”

“放點音樂?”

見他不吭聲,又加了一句:“法語的?”

他摸了摸她的額,確定沒有發燒,又檢查了一下她的心跳。心跳一百一,這種時候,也算正常。

“來吧。”他說。

雖然又高又瘦,但他的肌肉線條異常清晰。四肢修長,腹肌緊致,雙腿像短跑運動員那樣結實健壯。星雨看過很多網絡寫手的專訪,印象中,寫手們都長得比較胖。長時間的枯坐打字,吃零食,用腦過度和不規則的作息都會讓他們發胖甚至脫發。如果不是焊工,她恐怕也是這樣。薊千城曾經提過自己喜歡網球,他七歲開始學網球,曾拿過青少年網球巡回賽14歲組的男單冠軍。

“所以你在清華是體育特長生?”星雨當時問道。

“不是。我是保送生。”

“那你怎麼說高考發揮失常了?你都沒參加高考。”

“因為我長得就是一幅高考發揮失常的樣子啊。”

看著他訓練有素、白璧無暇的身體,她不禁想起自己滿身的傷痕、滿手的焊疤和大小不一的腳——

她又跑進了衛生間。

這一次是嘔吐。來得如此突然,她都沒有時間掀開馬桶蓋,純白的大理石地麵被她吐得一踏糊塗。想起他的潔癖,她跪在地上用衛生紙清理,一遍又一遍、裡裡外外地擦拭。害怕扔進去太多紙會堵住馬桶,她又不停地衝馬桶,為自己弄出的聲音感到狼狽。

怕身上氣味難聞,她又去衝了個澡。

精疲力竭地出現在他麵前時,他正坐在床邊的沙發上看一本厚厚的小說。她掃了一眼封麵就知道是自己幾年前曾經推薦給他的《卡拉馬卓夫兄弟》。星雨的語文老師潘誌遠是俄羅斯文學愛好者,家中藏書的三分之一是俄羅斯小說。第一次知道這本書的時候,星雨還在讀初二,潘老師說這本書對俄羅斯文學乃至對世界文學史的發展都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她看過一遍,年紀小,沒怎麼看懂。高二的時候又看了一遍,才覺得是難得的好書,於是反複向原木推薦。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拿出來看,是有睡前閱讀的習慣,還是暗示他已知道她是魚藏?

“對不起我得躺一會兒。”她吸了吸鼻子,肚子依然難受。空調很冷,水沿著濕漉漉的頭發滴在後背上,陣陣發涼。

他找了件棉布的T恤讓她換上,幫她掀開毯子,她鑽了進去。

見她的頭發太濕,他讓她趴在床上,用浴巾幫她擦乾。

“會不會是蘑菇有問題?”他問,“如果是,咱們得去看醫生。”

“如果是蘑菇有毒,你也會吐啊,而且我們已經死了。”

“OK,你先睡,我再坐一會兒。”

她掃了一眼寬敞的臥室和一屋子精致的擺設,忽然間感到自己來錯了地方,怯怯地說:“要是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回家。 ”

“用不著。我可以睡客房。”他想了想,又說,“客房不行。萬一半夜你喘不上氣呢?我還得留在這裡給你做人工呼吸。”

她看著他,無聲地笑了。

雖然很累,身體也不舒服,她閉上眼,卻很久沒有睡著,隻是安靜地聽著屋裡的各種聲響。

他繼續看了一會兒書,顯然看不進去,書頁來回地翻著,嘩嘩作響。然後躡手躡腳地去衛生間洗漱,怕打擾她,水籠頭都沒有擰大。回來的時候,他在床頭櫃上加了一盞夜光燈,光線調暗,又把窗簾拉開,讓外麵的街光照進來。

其實有他在身邊,她也不怕黑。

他靜悄悄地鑽進毯子,睡在她的身後,手指輕輕地劃著她的背。

她沒理,假裝睡著了。劃著劃著,她真地睡著了。

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將她們拉在一起,越來越緊。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抵抗,也不知道能抵抗多久。

* * *

從那天開始,他們保持著每日各寫四千字的速度,靈感強烈的時候,甚至能寫一萬字。

結果那一個月,他們就寫了25萬字,小說很快接近尾聲。

寫到15萬字時,他們以“星城”的筆名開始在女頻上更新,很快衝上榜單。更新到十萬字時,已經是頻道季榜第一。故事當然是好故事,星雨的文筆加上薊千城的節奏,正好形成最佳互補。這當中,薊千城的“初始宣發”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男頻科幻大神改寫女頻言情小說,與菜鳥級彆的神秘女生合作,一時間成了粉絲們熱議的八卦、頻道宣傳的噱頭。一改往日低調的作風,薊千城開始在微博裡頻頻聊起這部作品,讓自己的寫手朋友也幫著提及,對於網站編輯提出的采訪,除了不願刊登照片外,他也不再拒絕。

星雨不大喜歡這樣的炒作,隻想安靜地寫稿。但她不得不承認,沒有薊千城的吆喝,沒有男頻大神成千上萬的粉絲支持,《七年十一天》多半也會取得好成績,但肯定不會這麼快,點擊也不會這麼高。沒有洶湧而來的評論和讚美,她也不會自信力爆表,越寫越來勁兒。

“我們是很好的搭檔。”薊千城說,“天生一對。”

她表示同意。

她依然住在玉合路的小公寓裡,隻是偶爾去他家過夜。天氣不好的時候,他會去設備廠接她上下班。每天早上他們都會去鹿角湖公園采蘑菇。經常一起吃飯、散步、討論寫作進度。

但她從不承認他是自己的男朋友。

有一天她和娜娜逛商場,適逢商場做活動,她想起家裡的冰箱壞了,就用他的信用卡買了一個小冰箱。她倒是不缺錢,隻想體會一下刷彆人的卡是一種什麼感覺。感覺就是買完了冰箱,又買了一個沙發。服務員說買沙發送茶幾,她又去一樓買了一套漂亮的茶杯和一個茶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