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導 遇見薊千城。(1 / 2)

遇見薊千城,星雨感到自己與他同坐在一條船上,在大海中奮力劃行。

可是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比大海更加變幻莫測呢?

下一秒,浪頭將她們打翻。

再下一秒,她們各自漂向彆處,再也看不見對方。

那天爭吵完後,她回到家,當天晚上就接到了朱迪的消息。網站這邊收到了原木的一份文件,同意將《七年十一天》的影視版權以及由此產生的全部利益無期限地轉讓給潘星雨,並允許她自由處置,條件是《七年十一天》在任何的宣發和成片字幕中都不能提到“原木”和“薊千城”的名字,以確保他本人與這部影視作品無任何關聯。薊千城同時也往星雨的郵箱裡發送了一份掃描件,並說正式文件已經寄往玉合路,次日即可收到。與此同時,他刪掉了自己在微博上提到的關於《七年十一天》的一切信息。

對於薊千城如此激烈的反應,大家都有點兒莫名其妙,甚至認為有點“作”。他是網站的大神沒錯,但他的作品並未跨界出圈。到目前為止,影視這邊隻賣過動漫類的版權。換句話說,他在版權市場的地位是處於買方市場而非賣方市場,現在還輪不到他挑來挑去、待價而沽。朱迪問星雨,原木大大一向都這麼任性麼?他是不是不差錢?這麼好的價錢這麼好的合作方,究竟哪點沒爽到他?

星雨也不知道,隻好把一切都歸咎於挑剔的處女座。

朱迪說從措詞的專業性上看,這份文件應該是律師起草的,有了它,後麵的交易隻需要星雨一人簽名即可。而萬迦那邊聽到這個消息,又以著作權有“瑕疵”為由,要求將版權價格降回到450萬,畢竟從法律的意義講,薊千城創作了小說一半的內容,自然而然地擁有版權和署名權,他可以同意不署名,但這些權利不是說不要就不在了。萬一他將來改變主意鬨出事端,萬迦將承受不小的風險。朱迪當然不同意,立即說,網站作者注重信譽,既然簽署了文件,就說明他不會鬨事。

一番撕扯下來,梅瑛終於說,錢就不加了,但可以請星雨來做編劇。畢竟這是她的小說,由她親自改編,一定儘得精髓。鑒於她是第一次寫劇本,公司將組織一支成熟的策劃團隊為她保駕護航。當然這是另外一個合同。星雨心中一算,影視版權的收入分到她手裡,是180萬,離200萬還差20萬。如果答應做編劇,又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欠蕭金桂的那筆債不僅可以一次還清,還有節餘。加上梅瑛說因為是兩家公司合拍,導演非常重視,在劇本階段就會介入,像這種被名師親自指點的機會,可謂千載難逢,如果一炮而紅,星雨的未來不可限量,即可以繼續當作家寫小說,也可以當編劇接劇本,星雨不敢想象有這樣的好事落在頭上,就算不成功,“曾與著名導演賀汀合作”也是一個可以傳給子孫的故事。她高興地應承下來。

在網站的配合下,她迅速完成了簽約,兩周後網站扣除代理費,將360萬打入她的賬號。收到錢後,星雨第一時間給薊千城發了一條微信:“城哥,款已到賬,請告知賬號信息,以方便打款。”

她之前委托朱迪向薊千城解釋為什麼說好的五百萬少了五十萬,朱迪說已經解釋了,薊千城隻回了一個表情符號。而她發過去的微信,等了三天,沒收到薊千城的任何回複。無奈之下,她隻好把收到的錢分成兩份,存進兩張銀行卡,找了一個周四的夜晚,算好茶歇時間,來到鹿城咖啡。

她給陶然發了一條短信,請她出來一下。

已近深秋,夜風凜冽,滿地梧葉被風吹得如水流一般嘩嘩作響。

她在葉子的河流裡跋涉,冷不防帽子吹飛了,回頭尋找,已不見蹤跡。

陶然匆匆走出來,手裡拿著杯咖啡,在台階上站定,見她被風吹得狼狽,問道:“店裡暖和,怎麼不進去?”

她搖頭,知道自己臉色蒼白。

她遞給她一個牛皮紙袋,裡麵裝著幾樣珍貴的東西:他送給她的天珠、手串、信用卡和一張他的銀行卡,裡麵放著屬於他的180萬。那張銀行卡雖然寫著薊千城的名字,卻是她們向網站申請“星城”這個筆名時,專門用來發放稿費的,一直由星雨保管。

陶然摸了摸紙袋,摸到一些凸起:“天珠不要了?”

她苦笑,想找個合適的理由,最終隻是頹唐地點點頭。

每天夜裡她都在想自己為什麼非要簽約,非要那筆錢,寧肯得罪這世上唯一對她好的那個人。答案是——

因為她背負著一座山,一直走在陰影裡,每天夜裡想起它,都被壓得喘不上氣。

她想鬆手,她想站直,她想走出陰霾,替自己解毒。

她不可能與任何人形成長久而親密的關係,如果她與自己之間充滿了毒素。

“彆難過。”見她不說話,陶然拍了拍她的肩,“咱們的命運差不多,薊千城的女朋友沒有一個撐過了三個月。”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啊哈,隨便你怎麼說。”她將紙袋夾在脅下,嘴向店門呶了呶,“他就在裡麵,不想親自交給他?”

“不用了。”

“行吧。”她將手裡的咖啡遞了過去,“這是你喜歡的‘焦糖拿錢’。”

星雨不禁失笑,想起自己第一次跟著陶然學做咖啡,以前雖在技校旁邊的飲料店乾過,咖啡不是主打,都是用速溶咖啡來衝。現如今到了專門店,不僅豆子的品種多,還要現磨,培訓手冊上的字太小,她不知“拿鐵”為何物,竟把“焦糖拿鐵”說成了“焦糖拿錢”,引得陶然哈哈大笑。

“謝謝你,陶然姐。”

回家的路上,她收到陶然的短信:“東西已經交給城哥了。城哥問你Momo的飯怎麼做,它現在不肯吃狗糧,已經餓了好幾天了。”

“我會給他發個菜譜。”星雨回道。

到了家,她給薊千城發了一條微信,列出狗糧配方和常用的幾種肉類和豆類,並說豆子太硬的話,最好先泡上一天,再用高壓鍋壓一壓,才好消化。發完後一陣臉紅,短信語氣軟柔、交待詳儘、有明顯討好之意,與她素日簡潔之風大相徑庭。

次日清晨,她終於收到薊千城的回複:“配方太複雜,學不會,不如你來養Momo。”

Momo是陶然帶過來給她的,小家夥一看見星雨準備的狗糧,頓時狼吞虎咽。

陶然邊看邊笑:“城哥愛狗如命,他是有多惱火,連自己的狗都不要了。”

* * *

編劇工作進展得並不順利。

星雨按照策劃團隊的要求寫了一個大綱,否定了。

一周後,她寫了第二個,又否定了。

大綱前前後後改了七稿都沒通過:

——“主線清晰,副線不出彩。建議增加副線,將重點移至女主成年後商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