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 回到家(1 / 2)

回到家,想起秋喜的一番話,星雨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她仔細回憶薊千城去石琮的那一天,自己在乾些什麼?發生了那麼大的事,竟然一無所察?算來算去應該是在她精神最萎靡的那兩周。當時的她除了吃飯就是睡覺,象是被人刪除了記憶一般,對時間的流逝失去了印象。她隻恍惚記得薊千城白天有時會出去辦事,怕打攪她,都是輕悄悄的。中午趕不回來會幫她叫好外賣,晚飯之前肯定回來,因為星雨睡了一天,到了晚上,反而有些精神,他便找各種理由拉她出去,遛狗,散步,看電影,逛書店,吃夜宵,去英語角……一整晚都陪著她。

薊千城的個子雖高卻並不胖,論塊頭不如齊嶽,跟哥哥就更沒法比。她不相信他沒掛彩,或許隻是沒傷在臉上,但也不至於是骨折,不然會打石膏,總之她沒看出任何異樣。

手機裡有三張秋喜發過來的老照片,都是她們在一起的時候秋喜用姐姐的手機拍的。兩張合影一張獨照,獨照的那張是高考結束後不久,她坐在大眾網吧裡,還比著剪刀手。那時的她還沒整牙,本來不願意拍照,就算拍照也從不敢笑。但這一張,她是咧嘴在笑,雖然牙齒錯落、衣衫陳舊、頭發淩亂,卻的的確確是一副開心的樣子。至於為什麼開心,她已經想不起來了。

她把那張照片發給了薊千城,寫道:“這是我遇見你之前的樣子。”

等了一個通宵,沒有回複。

她知道他是夜貓子,不可能沒看到,大概就是再也不想理她了。

她的自信又回到了零點。

* * *

又過了幾天,到了周四,星雨一早接到朱迪的短信,說《七年十一天》的責任編輯徐誌超正好在江州出差,想約她見一麵,問方不方便,星雨當然說方便,朱迪於是推送了名片。

徐誌超立即聯係上她,告訴她《七年十一天》的三審三校差不多完成了,再過三個月就可以上市了。這是星雨的第一部出版作品,自然喜出望外,連忙說要請客。編輯堅決不讓,說行程緊張,還要見彆的作者,隻能找個地方喝咖啡,於是約了下午兩點在他賓館樓下的一家咖啡店見麵。

那地方離星雨的住處很遠,附近有個江州最大的圖書城。她怕堵車,索性早早出發,逛了一上午的書城,吃了份快餐,兩點差五分來到賓館樓下,發現是家寵物咖啡店,裡麵沒什麼人,倒是養著十幾隻布偶貓,或坐或臥,看上去懶洋洋的。星雨舉目四顧,沒想到第一眼看見的人竟是薊千城。他背光坐在臨窗的一組雙人沙發上,她走過去才看清他對麵坐著一位戴著黑框眼鏡的中年人,想必就是徐誌超了。兩人各抱一隻貓,一邊擼一邊低聲交談。星雨見狀,忙從地上抱起一隻小貓走了過去。

朱迪聯係她時,沒有提到薊千城。徐誌超約見麵時,也沒提到薊千城。他們都知道《七年十一天》是合作作品,薊千城也在江州,為什麼不叫上他呢?星雨沒好意思多問,以為是朱迪的意思,怕她們坐在一起尷尬,看來是多慮了。

徐誌超坐的是單人沙發,中間隔著一個茶幾,星雨沒有選擇,隻能坐到薊千城的身邊。她的位置上放著一件黑色的套頭衫,上麵有幾個拉絲的破洞,她知道是他的外套,拾起來放到扶手上,然後抱著貓緩緩坐下。他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莫測,看不出是喜是悲。

咖啡館暖氣很足,他身上隻穿了件水洗棉的短袖T恤,而她恰恰相反,穿著一件長款的毛呢大衣,因為緊張不覺得熱,反而急需一樣厚厚的東西擋著自己,必要的時候,整個人都可以縮進去。T恤上怪異的圖案十分眼熟,她驀然想起她去鹿城咖啡應聘的那天他就穿著這樣的一身衣服。

所以她以什麼樣的姿態和他講話呢?星雨還是魚藏?

既然是來談業務,就還是魚藏吧。

想到這裡,她佯裝淡定地擼了擼貓。三人互相介紹,隨即寒暄了幾句。

徐誌超簡單地介紹了一下《七年十一天》的編輯過程,給他們看了封麵設計的草圖,問他們有什麼意見。星雨當然沒意見,一個勁地說很喜歡。薊千城則客氣地表達了一些看法:顏色還可以再淺些,最好換成綠色係。人物頭像不要太大,最多和背景各占一半,男生的頭發是不是太長了?女生的裙子還可以再飄逸一些,黑體看上去很僵硬,能不能改成手書體?……星雨覺得,如果換成他說的方案,封麵得全部重畫。她擔心他的建議太多,會惹惱編輯,然而編輯始終是笑眯眯地,一邊聽,一邊點頭,甚至還往手機上做筆記。他耐心地聽完後鄭重地說:“我會把您的意見轉告給美編,讓他認真修改。然後再發回來給兩位老師看。”

星雨想說“不用了”,還沒張口,聽見薊千城道:“太好了。”

她開始發熱,熱到渾身出汗。想脫掉大衣,又覺得薊千城殺氣十足,她必須要用大衣擋住自己。

“新書上市的那幾周,出版社會安排一些直播和簽售活動,”徐誌超喝了一口咖啡,笑道,“到時候可能需要兩位老師的配合。”

這一次,他們的回答很整齊:“那是必須的。”

“此外,還有這個——”

徐誌超從沙發背後拎出來一個沉甸甸的帆布大包,放到茶幾上。一時間,星雨以為自己穿越到了某個諜戰片,那個大包裡滿滿裝的都是鈔票。拉鏈拉開,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包包的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