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先是將馬拴在馬廄之中,而後走上前來,隨便找了一處桌子坐下,其中稍顯年輕一點的男子扭身衝蘇淺笑聲朗言,“老板娘,給我們兄弟倆沏壺好茶。”
“誒!”蘇淺淡淡地應了一聲,之後走進屋裡,來到後廚,現煮出一鍋滾水出來,趁著水還沒開的功夫,她邊撥弄茶葉,邊垂首抬眸暗暗觀察門外的兩個男人。
說來奇怪,二人看似非富即貴,卻一個隨從都沒帶在身邊。
兩人都是長褂加身,尤其那位身穿靛藍長褂的男人,通身一派貴族子弟的氣質,苟不言笑,狹長冷冽的丹鳳眼時時謹慎觀察周圍的一切,仿若一把冰刀。
尤其是他有意射出的目光,猛如豺豹,包裝再完美的獵物都會被他撕扯下偽裝。
薄唇緊緊抿著,坐下來的這陣功夫,也不見他說出半句話,也隻有旁邊那個茶青長褂的年輕男子特地撿著幾個笑話與他講時,他才吝嗇露出三分笑模樣。
再至於那位和他講話的男子,眉目舒朗,身形修長,隻是雖說貴族氣質十足,可舉手投足之間卻又帶著十分的俠氣,且看他混不吝單手撐腿支在椅子上,全然沒有貴族子弟該有的刻板規矩。
蘇淺還要再觀察些許,那雙冰冷視線卻迅速捕捉到她的偷窺,不容她反應,她一時不察,很快就露出馬腳。
胤禛在低頭時就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在皇家生活的人,敏銳力超於常人,儘管那女人朦朧的觀察弱的幾乎堪稱於無。
她已經偽裝的很好,但還是逃不過他的法眼。
於是抬眸睨了她一眼以示警醒,結果那女人並沒有被抓包後的慌亂,反而極冷靜的衝他淡淡回笑。
他知道,這是在表達歉意,倒是不卑不亢。
胤祥察覺到四哥的眼神,他略微沉吟,不知道想到什麼,衝屋內忽然笑著發問,“老板娘,茶好了沒有。”
“馬上就來!”蘇淺揚聲答應著。
過了大概一刻鐘時間,茶水開了,蘇淺在後廚現沏上兩盞茶,放在木板中端了出去,如果兩人還要再要,她就再去後廚現沏。
果然,胤祥看到蘇淺隻端了兩盞茶,不禁怪道,“老板娘,咱們兄弟雖說不是宰相肚子,但好歹也是兩個大男人,你就給咱們兩盞茶?”
說到自己的老本行,蘇淺淡笑解釋,那張猶如天上寒月的臉頰終是雪後初晴,眉眼彎彎,不緊不慢答道,“兩位不知泡茶其中的奧妙,這茶還是現泡的好,雖說現在是初春節氣,但免不了屋外寒涼,所以茶水不該輕易拿出來,您二位喝完,若還是想要,我再去後廚沏來就是!”
她說的也有道理,胤祥點點頭,不再多言。
胤禛無言端起茶盞,餘光倒是瞥向桌上餘留的白皙皓婉。
蘇淺右手懸掛一隻翡翠玉鐲,那玉鐲光澤剔透,質地一看便知是上品,視線上移再看向她的衣料,雖不明貴,可也是一匹好料子。
普通人家輕易穿不得,然而再看向眼前的茶館,兩者可稱得上是格格不入。
胤禛注意力顯然在彆處,但口中的香茶仍舊被他品了出來。
茶漬清香而不苦,茶水滾熱的恰到好處,既激出了茶葉的芳香,又不顯得清苦,就是他剛剛特地涼了半晌,缺了當時的意味。
胤祥喝完同樣讚不絕口,沒想到,這看似破敗茶館的老板娘,竟有這一手好手藝,果不其然,他又跟蘇淺多要了一盞,這回他得好好回味一番。
至於胤禛並不多話,卻也一樣如此。
不過......
胤祥再次開口和蘇淺聊了起來,好似親友嘮家常一般,“老板娘,這茶館就你一人經營啊?”
蘇淺哪裡聽不出他的畫外音,她早有借口搪塞,也給自己找了一個極合理的身份,“原本是家父在經營,隻不過三年前家父去世,我守了三年孝,去年冬兒個,才正式出師。”
話音落後,胤禛和胤祥默契得對視一番,胤祥抬眸接著又問,“我看老板娘你手藝不錯,怎麼客人這麼少啊?”
“我守孝這三年,家父原本的老顧客誤以為我不做了,所以漸漸得也不來了,再說,這裡離城內不遠,哪有人放著城裡的好茶不喝,巴巴的跑到我這破廟裡來。”
聽著蘇淺的借口,胤禛在心裡暗暗琢磨。
胤祥沒再開口,而當他接到四哥的眼神,他隻好不得已再次笑問,“那老板娘好手藝,為何不進城裡,想必也能占的一席之地。”
說話間,蘇淺已經端著茶盞出來,一人來一盞,而她聽到胤祥的話,秀氣的眉目之間佯裝露出幾股鬱色,像是極難開口的樣子,又頗有些自嘲的意思,“兩位爺,我這點小銀兩,哪能付得起城裡的攤費呢。”
故作抑鬱的神色和她清冷的嗓音,相得益彰。
這話一說完,直接堵的胤祥啞口無言,再不好對她查根問底。
然而胤禛聽完胤祥和蘇淺的一來一回,蘇淺看似把話說的天衣無縫,讓人找不出一點破綻;可正是這個毫無破綻的謊言,反而更讓胤禛心疑。
一個弱女子,在離城不遠的地方開著一家茶館,且手藝極好......不過到底對自己起不了分毫威脅,胤禛沒細想下去,垂眸抿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