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躲來躲去,還是沒躲過。
孟昔昭把頭轉回來,頓了頓,他笑起來:“看來你已經信我了。”
詹不休抬頭,看見他笑靨如花、不似作偽,不禁皺了皺眉:“我隻信你和今日的事情沒有關係。”
那就足夠了,畢竟換位思考一下,要是孟昔昭在詹不休的位置上,他絕對不會相信對方說的任何話。
真不愧是男主角啊,這心胸,這氣度,孟昔昭自愧不如。
孟昔昭臉上的笑容不減,他還高興的晃了晃腦袋,“無妨,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全信了。”
詹不休疑惑:“你想做什麼?”
孟昔昭嘿嘿笑,沒有解釋。
把詹不休送到外城的一條巷口,孟昔昭都沒下來,隻是眯著眼,對他擺了擺手,說了句回見,然後就離開了。詹不休望著馬車離開的方向,滿心滿眼都是不解。
喜怒形於色、愛憎也分明,玩世不恭,又心如明鏡,他原以為孟昔昭很好懂,可現在,他又發現,他好像什麼都沒看懂。
推開已經風化掉漆的木門,詹茴聽見動靜,立刻紅著眼跑過來。
“哥哥,你怎麼樣,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詹不休關上門,看著妹妹關切的模樣,他張了張口,在報喜不報憂和實話實說之間,還是選了後者:“孟昔昭把我從皇城司閹人的手下救了出來,他說不是他乾的,他都不知情。”
詹茴想起那個和哥哥差不多年歲的俊俏少年,神色有些複雜,“那哥哥可信他的話?”
詹不休點頭,“信。”
說完,他脫掉沾了灰的外衣,拎起一旁的斧頭,去後院劈柴了,詹茴看著他的背影,神色更加複雜。
她的哥哥從小受儘苦楚,七歲就開始照顧她和祖父,信任在他這裡,是最為吝嗇的東西。
也不知道,孟昔昭究竟對不對得起她哥哥的信任。
*
近日,應天府出現了一個新聞。
一個行首在醉酒後,寫出了一首堪稱曠古絕作的緬懷詞,讀之催人淚下,不禁歎息,流傳開以後,大家紛紛打探這是哪個行首寫的,能寫出這樣動人心魄的詞句,她背後又有什麼故事。
打聽的人無功而返,那行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談論關於這首詞的來源,但她越是藏著掖著,大家就越是好奇,甚至還玩起了迂回路線,找了另一個知名行首,讓她跟這個行首交好,最後在觥籌交錯中,套出了實情。
原來,這首緬懷詞,是行首寫給一個書生的,她幼年時被拐子拐走,賣到了揚州的煙花巷柳,父母是誰,她不記得了,隻記得家中有許多書墨香氣,她對書墨著迷,但買她的媽媽不願意讓她學這些,隻教她跳舞,她偷著學字,被發現以後,卻是好一頓毒打,然而挨了打,她也不想放棄,在她看來,千兩黃金都不如一卷書刊。
在十二歲那年,她偷偷學詩被發現了,媽媽發狠的打她,把她打得奄奄一息,丟在河邊等死,一個書生路過,把她救下,還帶回了家中。
書生是孤兒,家裡沒有其他人,他對她也沒有非分之想,隻是把她當妹妹看待,得知她的遭遇,書生非但沒嫌棄她,還把她留了下來,教她寫字,教她讀詩,教她如何作詞。在一日又一日的相處中,她喜歡上了書生,書生卻不知道這件事,依舊把她當妹妹看。
書生身體不好,經常喝藥,但他卻省出了藥錢,給她買了一套自己的筆墨紙硯,她很開心,便想投桃報李,寫了第一首自己作的詞,送給書生,書生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誇她寫得特彆好。
其實那首詞根本不堪入目,這也是她後來才悟出來的,她一邊學習,一邊想辦法給書生治病,她需要銀子,就趁著書生不注意去找活計了,然而她剛出去,就被曾經的媽媽看見,媽媽見她沒死,要把她帶回去,她不肯,書生聞訊而來,當場掏出所有積蓄,還說不夠的話,他就把家中房產賣掉,但是媽媽不肯,她也不想讓書生一貧如洗,便狠心的說她是主動要回去的,她以後不想再讀書、也不想過窮日子了,書生愣了愣,然後放手讓她離開了。
三個月後,書生獨自病死在了家中,她得知此事,眼淚都哭乾了,兩年後,媽媽得了急症,也去世了,她拿著盤纏,天大地大、竟無以為家,想起曾經書生跟她說過應天府的繁華,於是,她隻身一人來了這裡,應天府歡迎才女,她很快便聲名鵲起,可無人知道,她的才,是書生給的,君埋泉下泥銷骨,往後的日子,她再也遇不到,會這樣對她好的人了。
聽完這段淒婉的故事,最後,那個套話的行首是哭著走的。
一夜之間,這個故事就傳遍了整個應天府。
詞火,故事火,人自然更火,人們紛紛打聽,這個行首是誰,如何才能見她一麵,卻得知,舊事被傳開,那個行首鬱結在心,已經病了。
而此時,對外宣布生病不接客的桑煩語,正歡喜的跑出來迎孟昔昭。
“二公子您終於來了,奴家好等啊。”
都不用丫鬟動手,她親自給孟昔昭掀開門簾,“二公子,想見奴家的人越來越多了,什麼時候才能到您說的那樣,火候已至?”
孟昔昭坐下,喝了口茶。
什麼時候?
當然是等這個故事傳進皇宮,在皇帝那個老色鬼那裡,都掛上號的時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