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話語,卻在另一個人口中再次出現。
程衡的雙目赤紅,他緊緊抓住王太微的手——正如那天陳勾抓住她的手一樣。
“我究竟做錯什麼?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程衡幾乎語無倫次地說道——王太微能看到,他的眼裡充滿了痛苦和崩潰。
“為什麼,你總對我如此冷漠?”
“我已經一直在克製了,我已經一直在克製了啊……”
“太微、太微……”
“求你、求你……”
“求你不要對我這麼冷漠。”
程衡幾乎失去了理智——他抱住了王太微,不斷呢喃著王太微的名字。
這一切,宛如那天場景的再現。
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太微、太微……”他的目光沒有焦距,腦袋宛如野獸一樣在她的脖頸間輕蹭,仿佛靠近眼前的人,就是他的本能。
他近乎癡迷地喊著王太微的名字。
“程衡,你清醒一點!”
王太微狠狠甩開了他,大聲嗬斥道。
“……你。”王太微的手有些顫抖,她看到程衡的額頭上沁出了血——因為被她甩到尖銳的牆腳而沁出的血。
血液很快染紅了他的半張臉,滴落到地上。
“我……”王太微很想開口些說什麼,卻發現自己一時竟然出不了聲。
然而疼痛似乎終於讓程衡清醒了。
他摸上了自己額頭處的傷口,他看到了自己滿手的血。
突然,他自嘲般地笑道:“是啊,我究竟是在做什麼……”
他為什麼,總是要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
他為什麼,總是會被王太微毫無理由地吸引?
他看著美麗的,冷漠的女孩,心裡又一次感受到了恐懼——就像是他第一次見到她一樣。
注定失去自我的恐懼。
注定要被她支配的恐懼。
——注定陷入愛情的恐懼。
諸神啊,這就是你們對我過去自大傲慢的懲罰嗎?
他曾經對愛情如此嗤之以鼻,輕浮的、空虛的、狂熱的……毫無理智的、注定以悲劇結尾的愛情——就像他父母擁有的那樣。
他曾發誓,絕不重蹈他父母的覆轍……
於是他受到了懲罰。
可笑啊,可笑……
程衡真的很想笑,他笑自己,可悲的自己。
他會被厭惡吧?一定會被厭惡吧?這樣被本能控製理智的、像個野獸一樣的自己……所以她才會狠狠地推開他……
……或許,她早就開始厭惡他了。
然而一想到她厭惡著自己,程衡的心臟處依舊會傳來一陣刺痛,像是無法呼吸了一樣。
真可笑,真可悲,真可憐。
程衡慢慢地站了起來,抬頭看向王太微,露出一個禮貌的、冷靜的微笑——就像是一個彬彬有禮的侍者。
不,他本來就是。
程衡終於開始做他該做的事情,他歉意地鞠躬道:“非常抱歉,讓您受驚了……我剛才,可能有些失去理智……”
“……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
流著血的程衡離開了這裡,他來到甲板上,所有見到他的人,都被他半張臉是血的駭人的樣子給驚住了,差點以為凶手又出現了。
直到他出口解釋,人們才鬆了口氣。
原來隻是意外啊。
不過……他們看著雖然受傷嚴重,但依舊禮貌地笑著、向他們致歉的侍者,突然覺得有些怪異。
他,難道感覺不到疼痛嗎?
走廊是個公共區域,王太微和程衡的動靜那麼大,早就引來其他人的注意。
再加上現在又是一個特殊時期,人們對船上的每個新聞都很關注。
於是很快,郵輪四層上發生了一起感情糾紛的事,就飛快地傳播了出去。
然而這都和王太微無關了。
她關了門後,很快就坐到了地上。
她背靠著冰冷的門,抱住自己的膝蓋,又一次把自己蜷縮起來。
為什麼?
為什麼,她總是在傷害彆人?
她明明不再饑餓了,明明能夠控製自己攻擊彆人的欲望了……
……可是,為什麼還是有人會受到傷害?
受到……異化?
她摸上了自己的臉,熟悉又陌生的臉。
她想起了剛才看到的,程衡失去理智的樣子。
這些天,沒有饑餓的日子,似乎給她造成了一種錯覺——她是一個正常人的錯覺。
可是……她依舊是一個怪物。
哪怕她逃離了饑餓的地獄,她也依舊是一個怪物。
……她應該一直一個人待著的。
她不該見任何人的……
程衡的傷口好像很嚴重的樣子,會有什麼影響嗎?
她那天推陳勾的時候也很用力,陳勾也受傷了嗎?
異化、異化……
果然啊,她應該在那個晚上死去的,以一個人類的身份,靜靜地死去。
***
“王小姐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