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決懶洋洋接住手杖,沒肯在時聞麵前挨這一下。
又慢條斯理幫老人家把東西歸於原位,沒個正形地胡謅,“冇計。你心急抱曾孫。我咁孝順,宜家太太都追唔到,邊敢慢慢嚟啊?”
[ 沒辦法。您心急抱曾孫。我這麼孝順,現在太太都追不到,怎麼敢慢慢來?]
……胡說八道什麼!
逼得本已極力降低存在感的時聞,又暗暗咬牙,拚命拿指甲去掐他手心。
霍耀權麵色不豫,瞥了麵前這對彆彆扭扭扮無事的後生一眼,煩躁地擺手揮退,“你孝順?你激得我心血少。快啲扯,費事見到你眼冤,啲魚都畀你嚇走曬。”
[ 你孝順?你氣得我心血少。快點走,免得見到你心煩,魚全都被你嚇跑了。]
霍決不肯走,將與時聞暗暗角力的手藏到身後,彬彬有禮地提醒,“仲有樣嘢,爺爺尋日應承過我嘅。”
[ 還有樣東西,爺爺您昨天答應過我的。]
霍耀權已經乏了,懶得再管教他,隻向不遠處的保鏢做了個手勢,不惡而嚴地數落一句,“冇規冇矩。連茶都冇杯我飲。”
[ 沒規沒矩。連茶都沒得讓我喝一杯。]
霍決笑了笑,又毫無悔意地認了句錯,“下次補過。”
黑西裝保鏢腳下無聲地走近,雙手呈上一個尺寸小巧的螺鈿鑲嵌珍寶盒。
霍耀權拿在手裡,難得緩下臉色,頗有幾分柔和地摩挲著盒蓋上的那枝寒梅。
而後越過霍決,將它珍而重之地遞到時聞麵前,語氣亦稍稍緩和些許,“聽隻化骨龍講,聞女你就嚟生日。哩份係爺爺小小心意。望你年年歲歲,心想事成。”
[ 聽這化骨龍講,聞聞你就快生日。這份是爺爺小小心意。希望你年年歲歲,心想事成。]
時聞猝不及防。
剛剛爺孫倆你來我往那番對話,令她身心都緊繃著。完全沒想到話題會這麼突兀地轉到自己身上來。一時僵著沒動,也沒說話。
霍決垂眼看她,輕輕捏了捏她指根,溫聲提醒,“仲唔多謝爺爺?”
[ 還不謝謝爺爺?]
這話說得太親密了。
他們的姿態也是。
時聞並不遲鈍。
霍決特意帶她到海上來,當著她的麵,跟霍耀權談論這麼重要隱秘的信息。而霍耀權居然對她在場這件事,沒有表現出任何負麵反應。
時聞感覺自己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眼前這個珍寶盒中收納的東西,究竟蘊含著什麼意義。
霎時間更難以置信。
亦更不敢伸手去接。
霍決站在她身側,靜靜注視著她側臉,一言不發,沒有再出言催促。
反倒是霍耀權略抬了抬手,平和勸道:“爺爺親自畀你嘅,聞女你唔使緊張,唔會有人夠膽有意見。我年紀大啦,隻手一直咁攞住,好攰,亦都唔想再嘥心機去乾涉你哋班後生仔啲嘢。你收低之後,若然真係唔想要,返去再同隔籬個衰仔慢慢嘈。”
[ 這是爺爺親自交到你手上的,聞聞你不用緊張,不會有人敢有意見。我年紀大了,手一直這麼拿著,很累,也不想再浪費時間去乾涉你們年輕人的事。你收下之後,倘若真的不想要,回去再和旁邊那個臭小子慢慢吵。]
大長輩的話已經說到這份上。
自己再僵持下去,未免太過失禮。
況且,霍決剛剛那番話,還一直沉重地盤踞在她心間。
左手被不輕不重地攥著。時聞衡量再三,終究還是拿捏著一半的度,硬著頭皮接過,頷首道了句“多謝霍爺爺”。
霍決不動聲色地拎了拎唇角,略微欠一欠身,半刻不多留地向老爺子告辭。
時聞將那個精巧昂貴的珍寶盒拿在手裡,手腳僵硬地跟在身後。
然而正當他們轉身走落階梯之時,霍耀權又突然開口叫住了他。
“阿決。”
霍決沒有鬆開時聞的手,聞言回了回頭。
海釣艇艉阱的天幕很小,擋不住所有滲進來的日光。
霍耀權的臉陷在半明半暗的陰影裡,顯得莊嚴、冷肅,同時又無可避免地,透露出某種濃重的疲憊與衰老。
他定定望著即將離開的兩個年輕人,眸光深沉,慢而平靜道:“嗰個始終係你老豆。無論佢以前點對你唔住,你顧念生恩,畀條生路佢行。就當睇喺爺爺份上,唔好搞到我百年歸老,冇麵落去見你嫲嫲。”
[ 那個始終是你父親。無論他以前怎麼對你不起,你顧念生恩,給條生路他走。就當看在爺爺份上,不要讓我百年歸老,沒有顏麵下去見你奶奶。]
霍決長身而立,麵無表情聽完。
沉默幾秒,倏忽笑了笑。
雖然那笑意絲毫未及眼底,反而漫出一種潮水般的麻木與冷漠。
“我應承過嘅,講到做到。至於其他人肯唔肯放過佢,就隻怕輪唔到我話事。”
[ 我答應過的,說到做到。至於其他人肯不肯放過他,隻怕由不得我做主。]
他沒有正麵回答霍耀權的問題,隻在離去之前,曲指敲了敲船舷,換了副腔調,語氣淡淡地提醒:
“——都係眼前嘅嘢最重要。爺爺,魚上釣了。”
[ ——還是當下的事最要緊。爺爺,魚上鉤了。]
*
天還沒徹底黑下來。
但晝間的明亮,已經讓位於薄暮時分的含混與晦暗。
遊艇錨泊在無人打擾的亞港近海。
浪微弱地起伏,將濃稠的日光消解,仿佛一片不小心打翻顏料的巨大畫布。
時聞和霍決坐在船頭的沙發上,眼前是果核般沉墜的落日,落日底下,是空無一物的柑橘海。
那頂燕麥色棒球帽被隨意丟在角落,時聞如海藻般濃密的長發,在夏日晚風中輕輕飄動。
有幾縷無知無覺地拂到霍決喉結上,被他玩味地繞在指節,沒舍得摘開。
那個貴重的珍寶盒被放在柚木桌上。
鎖扣完好無缺,沒有被打開。
霍決挑了一瓶唐培裡儂,拿了兩個香檳杯。好難得,居然主動給她斟了酒。
玻璃杯裡盛著另一片微觀的海,玫瑰色的酒液,彌散覆盤子與黑櫻桃的香氣,搖曳影影綽綽的溫柔。
霍決慢慢喝空一杯,又去續另一杯。在那灘柔軟光線徹底消失在海平麵之前,終於開口打破沉默,“說點什麼。”
時聞曲膝懶坐,單手撐頭仰在沙發靠墊上,遠遠眺望這場壯闊而浪漫的日落,“不知道該說什麼。”
霍決提議,“誇我一句?”
時聞回眸,平靜而專注地瞵視著他,半晌,如實評價一句,“瘋子。”
霍決笑了,俯身湊過去吻了吻她眼尾,謙虛道,“謝謝。雖然你誇人的話並不怎麼好聽。”
“你想聽什麼好聽的。”時聞睫毛抖了一下,緩緩眨一眨眼皮,“誇你運籌帷幄,有勇有謀,什麼人什麼事都敢利用算計?”
“哪及你半分勇。”霍決用指節剮蹭著她涼軟的發尾,口吻漫不經心,分不清是玩笑還是真心。
“一個無權無勢的小記者,繼承的那點遺產都散了去做慈善。幾年間明裡暗裡調查那麼多事,沒被揪住已經算命大,居然還敢先手紮沈家一刀。”
時聞眉梢微抬,“又要怪我莽撞?”
“隻是肯定你在這件事當中的影響力。”
霍決視線散漫地掃過來,臉上表情很淡,幾乎分辨不出任何情緒。
“沒有我。你和你的朋友,若得百分之一的好運眷顧,最終或許也能取勝。可是沒有你,我絕不會介入這盤棋。”
晝夜交替的光線,混淆過多濃烈厚重的色彩,角度被壓得如此之低,幾乎無法照亮任何東西。
除了彼此近在咫尺的眼睛。
“不會有第一個假設。”
緘默許久,時聞終於在夜盲症狀忽隱忽現的這個昏暗時刻,選擇向他坦白,“從你找借口留下來照顧那株白掌的暴雨夜,我就已經決定了要利用你。”
隻是她始料未及。
他實際為她做的,比她預期的,多出太多。
也早出太多。
霍決全然不覺意外,也不在乎,隻垂落一片陰影,用指腹似有若無地摩挲她花瓣一樣的嘴唇。
“我很樂意。”他的聲音低得有些沙啞,“成為你所需要的,那百分之一的好運。”
濕潤的夜枝迅速生長。幽暗的對視令此刻萬籟俱寂。隻餘海浪撞碎在另一個浪裡的聲音。
時聞在對方漆黑的眼中,看見了自己真切的倒影。
哢噠。
玻璃與金屬碰撞出短促脆響。
霍決將香檳杯隨手擱置到一邊。
那個被刻意忽視的珍寶盒被拾起來。鎖扣被單手彈開,露出收納寶物的柔軟腹部,藝術品般呈獻到心儀之人眼前。
充滿光澤感的黑藍絲絨布裡,靜靜嵌置一對威爾士金素戒。
一闊一窄。
內圈以雋永字體刻寫兩個姓氏,FOK & SIK ,霍與時。
時聞曾經見過與這一模一樣的戒指。
它們過去被佩戴在霍耀權與他太太的尾指上。
霍決身量很高,手骨也寬大。那兩枚簡約古典的小圓環躺在他掌中,被植物脈絡般淡淡的掌紋糾纏著、承托著,顯得如此珍貴而沉重。
“這是霍家的家族尾戒。”
霍決語氣淡淡,有意不那麼正式地,向她展示這對意義非凡的首飾。
“彆嫌寒磣。也彆怕我現在就跪下。這個不會是求婚戒指。隻是霍家一個老派又俗氣的傳統,用以證明當家人及其伴侶的身份。”
他怕她退卻。
所以刪繁就簡,減去負擔,敘述得輕飄飄。
然而彼此都心知肚明,事實當然不似他所說的那麼簡單。
時聞手心不自覺攥緊,風一吹,情緒就被拽著往看不清的方向拉扯。
“我知道你現在不會願意收。”霍決低聲,“但我需要你明白。時聞,這是我認定的。隻屬於你的。”
他沒有把戒指從珍寶盒裡取出來,也沒有強行逼迫她戴上,隻任由它靜謐無聲地沉睡在匣櫝裡。猶如一個狂熱而冷靜的信徒,將自己的胸膛剖開了,隻為讓神明注視一眼正在跳動的心臟。
時聞鴉羽般的睫毛抖了抖,眼底情緒龐雜翻湧,同時感受到了撼動與酸楚。
前夜他們回到江心島。在那座玻璃日光房裡,她不肯收他送的東西,拿身份和資格來擋,說他們哪裡都不相稱。
於是第二天,他回霍耀權那裡挨了一頓打。
第三天,就把刻著姓氏的家族尾戒要來給了她。
這顯然不是花費短短三日就能辦成的事。
時聞習慣見步行步。而霍決與她截然相反。他上了心的事,無論揮霍多少個日夜鋪墊都不會覺得浪費。
而這枚戒指,時聞願不願意戴,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是由霍耀權親自交到她手上的,等同於霍家承認了他們兩個的關係。
——但問題是,他們現在又能是什麼關係?
時聞輕抿嘴唇,強迫自己恢複平靜,“你給我。問過我需不需要嗎。”
“無論你需不需要。”霍決語氣輕而篤定,“它永遠在你觸手可及之處。”
落日消磨,時聞浸在他的目光裡,喉嚨品嘗到了沙礫的摩擦。
“阿決。”
她喚他名字,攜著一點點困惑與茫然,聲音輕得仿佛一拂就散。
“其實你分不分得清,這究竟是真實的感情,還是你表演出來的?”
空氣凝滯了十幾秒。
漫長的十幾秒。
霍決雕塑般英俊的麵龐,被夕陽分割成不對稱的明與暗。他微微偏頭看她,語氣既無不快,也無波瀾,“恕我冒昧,為什麼你會認為我有這樣做的理由。”
“因為你蔑視普通人。”時聞與他對視,語氣更輕地沉下去,“但在某種程度上,你又希望自己擁有普通人的一部分。”
霍決笑了一下,很冷,聲音平直得毫無起伏,“謝謝你彆出心裁的消極言論。”
時聞閉了閉眼,忍受他的手撫在自己臉上,“不客氣。講事實而已。”
霍決的指腹覆著薄薄一層繭,在描摹她的眼下痣時,常常會碰到垂落的睫毛。柔軟而綿密的觸感,像一隻輕盈的雀,短暫棲息於他指尖。
他沒有如她想象中那樣,即刻開始一段不愉快的爭吵。
隻專注地凝睇著她,有些漫不經心地為自己辯解,“我承認,我做不到像你希望的那麼崇尚平等。”
“那有什麼辦法呢。小狗和主人之間的關係本來就是不平等的。你可以隨隨便便丟下我。可我永遠都舍不得丟下你。”
“彆拿漂亮話敷衍我。”
時聞眉心輕輕地顰動一下,抓他右腕的指甲用力得陷進了刺青裡,卻仍極力表現得不為所動,“這世上沒有往主人身上裝定位的狗。”
“如果你不總是到處亂跑,又總是那麼冒失的話。”霍決充滿技巧地為自己的行為開脫。
同時假意溫馴地向她承諾,“等這件事過後。我發誓,bb,你會得到你想要的自由。”
時聞平靜反問,“包括我離開的自由?”
“既要利用我,又不放棄離開我。”霍決彎著嘴角,眼底卻是冷的,“不覺得這樣太貪心了嗎。”
“你做再多。”時聞目光複雜,卻談不上失望,隻是指出事實般的平鋪直敘,“說到底,還是在逼我。”
“我需要你。”
霍決嘴唇抿成薄薄的一線,像在壓抑本能的陰沉與冷戾。
“人的行為本質受利益和欲望驅使。我想要你,想你開心,僅此而已。你了解我,時聞。我絕不可能為除你以外任何一個人做這些事,更不會為了一株盆栽、一個玩具花費這種程度的時間和心思。你不願意承認我可以和你一樣。那這究竟是什麼感情,由你來定義。”
在名利場裡浸染生長的男男女女,真心都裹藏在明碼標價重重利益之下。
情真意切地說愛,會被恥笑。
時聞重感情,不會將自己置於天平刻度之上。卻也見慣了等價交換的婚姻交易,不會天真地認為那是錯的、或是違背本心的。
霍決不一樣。
時聞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他對愛的感知很薄弱。也無法從她身上攫取任何物質層麵的利益價值。他隻是單純的想要她這個人而已。
霍決也沒有期望從時聞口中得到對這番話的回應。隻低頭垂眸,心不在焉地捏玩她的指尖。像是某種無形的連接。每捏一下,她的心臟就麻痹似的震顫一下。
而後便聽見他低著姿態轉移話題,“彆的不論。我覺得我今天做的事,至少值得一點小小的獎勵。你覺得呢?”
時聞心尖被他捏得發軟,嘴唇緊抿著,沒有作聲。
於是霍決自顧自替她同意了。
“尾戒你不肯收。”他慢聲,“那我換你一個問題的答案。”
時聞直覺自己不該答應。
但誰都知道,對於霍決而言,再有禮貌的詢問,都從來不用作征求意見的方式。
“給我一點提示,bb。”他俯身過來,額頭抵住她,又輕又低地問,“我究竟需要怎麼做,究竟需要往哪一個方向努力,才能通過這場漫長的考驗?”
落日將墜。夜晚迫在眉睫。
那雙沉黑眼眸像一張無形織就的網,望入深處,一瞬不瞬地攏住她。
時聞像被捕獲了,四肢與肺腑都不安地收束著,心底知道危險,卻仍不由自主伸手去碰他耳骨。
他因此變得更加危險而溫馴。
“或許。”時聞張了張口,聽見自己的聲音很輕,輕得被瞬間吞沒進海浪裡,“等到你意識到所謂的‘愛’,並不是一場考驗為止。”
海麵隻餘零零碎碎的一片閃。
天邊流浪著最後一朵玫瑰色邊緣的雲。
它正在燃燒著,隨時準備燒成灰燼,以徹底融入黑藍的夏夜裡。
時聞給出的,顯然並不是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霍決視線落在她翕動的嘴唇上,似乎在思考究竟是讓她閉上,彆再說難聽話,還是直接吻下去。
“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他彬彬有禮地請求。
“額度用完。”時聞與他鼻尖對著鼻尖,態度冷酷,“你可以問。我不一定回答你。”
霍決聽而不聞,直直望落她眼,山眉薄唇,在黃昏裡說不出的英俊貴氣。
“這五年間——”他問了出口,聲音低啞得幾乎聽不清,“你有沒有後悔過。有沒有想過我。”
完全不像他性格的一句問。
無論是內容、語氣、還是眼神。
一切都是生澀的,像植物掩埋地下的青苦的根莖。
以至於令時聞瞬間意識到,前一個問題,隻是無關緊要的掩飾。
後一個問題,才是他真正想要試探的真心。
海水潮濕。
空氣寂靜。
時聞心裡霧蒙蒙的,好像馬上就要下一場雨,將森林裡所有覆蓋蛛網陳塵的花莖枝葉衝刷乾淨。
可是她不願露怯,不願這麼輕易就低頭,嘴唇抿了又抿,才幾不可聞地說了一句“沒有”。
霍決麵無表情注視她半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輕地笑了笑。
“我也想你。”他垂著視線,目光沉沉在她臉上梭巡,歎息般低聲剖白,“日出日落。”
“……治下幻聽。”時聞心臟一縮,很不自然地揪著他耳朵,要將他往外推,“我說沒有。”
霍決毫不抵抗被她輕飄飄推開,手背打在柚木桌上,將兩杯香檳碰得泛起玫瑰色波浪。
“是嗎。”
他形容懶散地倒在沙發靠背上,指尖撚住香檳杯,撫平情緒地晃了晃,順勢遞到她麵前。
卻又沒打算讓她接,隻靜靜望著她,拿冰鎮過的杯沿風度翩翩地碰一碰她眼下痣。涼絲絲的觸感。像是愛撫。又像因為季節更迭而融化的一片雪。
而後收回,慢條斯理啜飲一口。
“可你的眼睛不是這麼說的。”
他喉結滾動,俯身遮住新鮮的夜空,在落日餘暉中向她再度吻落。
“我比五年前有長進,bb,而你沒有你以為的那麼會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