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煙灰 又玩我。(1 / 2)

冷空氣 空殼麵包 4404 字 10個月前

在山上寺廟待久了,身上難免沾到苦意。

時聞一邊充電一邊翻看消息,提前整理好明天采訪的資料,嗅了嗅領口,還是決定起身洗掉這線香味。

半濕長發裹著浴袍出來,才發現外麵有人在敲門,一陣陣的,輕而緩,不知道敲了多久。

時聞把手裡那支阿加莎鋼筆放下,領口拉緊,沒即刻去開,先試探著問了句:“誰?”

外麵一個甜美的嗓音應道:“您好,客房服務。”

時聞鬆了口氣,踢著拖鞋把門開了。

梳著雙蟠髻的姑娘送了熱氣騰騰的餐飲過來,不用問,也知道是誰的吩咐。

竹筍竹笙雞湯。雲南野橘子蒸紅蟹。黑鬆露炒飯。陳蜜燉燕窩。紅白草莓碗。

都是新鮮清淡的菜品,也都合時聞的口味。

另外還有一套未拆封的換洗衣衫。

附近荒郊野嶺的,看這牌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遣人從市中心送了來。

時聞不客氣地照單全收,這種抬抬手指的程度,算不上什麼特彆優待,接受起來也沒什麼心理負擔。

食物味道不錯,但她吃得不多,說沒胃口不是全然的假話,一天下來是真的累了。房間溫暖而乾燥,燈盞很快被熄滅,她卷在柔軟的被褥裡,頭發都沒吹乾就陷入了睡眠。

拂曉前驚醒,手機屏幕刺眼亮起,距離晝夜轉換還有一段時間。

醒了就再難睡著,夢好像瞬間從她身體穿過了,沒有留下太多痕跡。

暖氣充沛得近乎躁鬱,她拉開落地窗,山林還在落雪,寒氣化作白煙衝散室內的沉滯。院落幾間房都睡下了,霍決的陽台亦黑魆魆的,隻有廊廡底下的宮燈在靜靜搖晃。

她取下霍決掛在門邊的提燈,裹了羽絨服輕手輕腳拉開陽台門。

庭院西南有一麵結冰的小小湖泊,角落有個燃氣壁爐,徹夜開著,火焰像手掌接住風雪。

時聞把燈放在腳下,坐在鬆樹邊的秋千烤火,有一下沒一下借力往上晃蕩。覆蓋枝椏的雪殼偶爾被驚塌了,便簌簌往下落。

有點冷。

在戶外待得久了,鼻尖就被凍得微微發紅,仿佛連呼吸間的霧氣,都要頃刻凍結成具象的霜。

她不自覺瑟縮著搓了搓掌心。

真的冷。

不論過去多少年,依然無法完全適應北地這種浸入骨髓的寒,冬天永遠是她最難捱的季節。

秋千發出細微的吱呀聲,時聞就這麼靜靜待著,打算順勢等個日出再走。

聽見踩雪聲再回頭,已經遲了。

昏暗廊下,不止有燈。

霍決穿一身休閒的黑,短發沒打理,乍一眼似十七歲少年模樣,眸底一如既往的輕慢與淡漠。

“這麼好興致?”他懶散銜著一根煙,單手插袋,不知站在暗裡看了她多久。

時聞靜靜回望,鴉羽般的睫毛投下一片濃密陰影,似有若無遮住那滴漂亮的痣。

“沒必要一直盯著彆人哭吧。”她並不急於掩飾自己的狼狽,不慌不忙拿手背蹭了蹭麵頰,好似跟人打商量一樣,“方不方便回避一下?”

霍決抽煙的姿態亦如其人,縱有凶煞,亦顯清貴。煙灰隨手抖進壁爐裡,與雪融在一起。

像是隨口一問:“易地而處,你會走嗎。”

時聞說:“我會。”

霍決咬著煙,笑了笑,“還挺瀟灑。”

時聞眼淚擦不乾,聲音倒挺鎮定,“隻是覺得沒必要打擾看風景的人。”

霍決弓身將壁爐溫度調高,滿臉無所謂,“可惜我沒什麼禮貌,也缺乏同情心。”

思來想去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小時候吵架撿來罵他的話,這人睚眥必報,時隔這麼多年居然還能翻舊賬。

時聞感慨,“未免也太記仇。”

霍決沒接話,攜著一身清苦煙味,沿著她踩雪的腳印走到身邊。

時聞海藻般的長發披散著,火光映得臉上淚痕時明時滅,低頭翻了翻口袋,將那支鋼筆遞過去。

“還你。”她故作輕鬆,“不然忘了,又不知被記到幾時。”

霍決拿夾煙的手接過。

因貼身放久了,阿加莎留有她的體溫,輕而暖熱。

他輕輕摩挲著,鑲嵌藍寶石的金屬蛇形筆夾硌燙指腹,他交由另一手攥緊,放進夾層口袋。

時聞伸出的手沒有收回去,手心朝上一翻,做了個討要的手勢。

“借支煙。”她鼻音濃重,眼眶很紅,眼淚還是擦不乾淨。

還了一樣,馬上又借另一樣。

說是借,這次卻不會還的,語氣反倒更加坦然。

霍決垂著眼睛注視她,沉默半晌,當真將煙盒摸出來,熟練地抖了抖。他沒有放到她手中,直接就著煙盒,將濾嘴遞到她唇邊。

時聞略張了張嘴,就將白色香煙銜在口中。

哢噠。

打火機清脆地亮起火焰,點燃醇厚苦嗆的煙絲。

她大概不知道這是霍決這輩子第一次替人點煙,微微抿了抿唇,拿手指撥霧,還皺眉抱怨,“你怎麼抽這麼苦的煙。”

霍決收了火,語氣有些古怪,“什麼時候學會的?”

“忘了。”時聞仰著細長的脖頸,吐煙的姿態很漂亮,“也沒什麼學不學,有時熬夜改稿,很困。”

“而且安城很冷。”她又慢吞吞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