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就著這姿勢單手剝了糖紙,一顆自己吃,一顆塞進他嘴裡。
霍決下頜線鋒利明晰,叼著酸酸甜甜的糖。垂眸瞧她一眼,麵色稍霽,卻也到底沒平和到哪裡去。
綠燈亮起,公交車複又搖搖擺擺向前行駛,日光沿途碎落。
他們保持這小心翼翼的觸碰,各自魂不守舍,直至唇舌間的硬糖徹底融化。
聽見電子設備嗡嗡震動響起來的聲音,時聞才得以有借口抽回手,避開那灼人視線翻找手機。
是個京城號碼。
時聞偷偷瞄一眼霍決的眼色,按低音量鍵,滑動屏幕接起來,細細聲“喂”了一聲。
似乎被對方提醒了什麼事,她剛醒起來似的睜圓了眼,蹙著眉頭答應幾聲。
有話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沒說出來,隻說“嗯”和“好”,十來秒就掛斷了通話。
霍決眸光微暗,挑眉問她:“霍贇?”
大概是看見了屏幕顯示。
時聞沒瞞他,猶豫地點了點頭,說:“我忘了,我們原本約了晚上一起吃飯。”
霍決“哦”一聲,皮笑肉不笑禮貌問:“我妨礙到你們了?”
時聞不出聲,忙著低頭打字,不搭理他的陰陽怪氣。
霍決伸手捏她腮頰,要她把視線轉回自己身上,“你該不會要去見他吧?”
她被捏得嘟了嘴,手指翻動,眼睛猶不死心垂著看手機。
“時聞。”霍決臉色極其難看,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往外迸,“我三年才回來一次。”
而霍贇隻要想,隨時都能飛回來。
“我沒有。”時聞忍著翻白眼的衝動,鎖了屏小聲咕噥,“他馬上起飛了,總不能叫他下飛機吧……我在微信跟他講改到明天再見。”
霍決聞言更是譏誚,“他這書讀得這麼閒?周末也就算了,周一周二都搭你身上,課不用上,期末不用考?”
時聞打他捏自己的手,多嘴解釋:“他請了假,說這幾天回來陪我高考。”
“哦,他陪你高考。”霍決冷笑,“我在今天之前,連你要高考都不知道。”
意識到自己講多錯多,時聞有點無奈地歎了口氣,“我沒有跟你講,自然也不會跟他講。是他自己發現的。”
末了又不忘補充,“我也不會真的讓他陪我。我又不是小孩子,考個試還要人陪。”
霍決噙著冷笑,不置可否。
從小到大,時聞就一直夾在霍氏兄弟中間。
李業珺處處針對霍決,但其實霍贇和霍決的關係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劍拔弩張。
這兩人都待她好,縱使兄弟之間不和睦,也不會明麵起紛爭。隻默契地互相無視,從不逼時聞站邊,令她左右為難。
時鶴林初到雲城做第一筆生意時,借過霍耀權的光。他念舊念恩,一直對此十分感激,也因此對霍耀權格外敬重。
霍耀權白手起家,身居高位而不倨傲。他初時賞識時鶴林能力,曾經半真半假地抱著小時聞開玩笑,說要給自己孫子定個娃娃親,兩家關係以後可以更親近。
當時也沒講明是哪個孫子。
但皆默認是霍贇。
畢竟私生子上不得台麵,外界大眾不知內情,親近的幾家怎會不知。
縱使霍決那時候就已經養在老爺子身邊,但老爺子向來端水端得穩,又顧忌李家顏麵勢力,從不公開偏袒霍決半分,不可能是為他開尊口。
那就隻能是霍贇。
若時家沒倒,任誰看來,這都是青梅竹馬金童玉女的一對。
霍贇比時聞大一歲,明麵上比霍決大一歲半,學籍高他們一級。原本按計劃,他也是該出去留學的,但不知何故,最後還是選擇考去了京城的一所頭部高校。
大約是李業珺不願他跟霍決在同一個地方,以免被比較,同時也不願兒子離自己太遠。
不是搞學術技術的,本也不需要多頂尖的學曆。
環境和資源最重要。
京城權貴眾多,及早讓霍贇開始積攢自己的人脈圈子,對以後生意場上行走也有助益。
隻是霍贇自己無心於此,常常敷衍應付。相比那些聲色犬馬的聚會酒局,他更願意飛兩千多公裡回來陪時聞泡圖書館。
霍決讓人跟著時聞,自然也知道他們見麵頻繁,隻是隱忍不提。
此番當麵撞見他們聯係,剛剛好轉些許的臉色,倏忽又陰沉下去。
時聞還以為自己解釋清楚了,恰好微信彈出提醒,她習慣性又要低頭回複信息。
霍決麵無表情將她手機抽過來,不讓她碰。
冷冷看了她有半分鐘,才不悅開口:“不許見他。”
時聞莫名其妙乜他一眼。
分開久了,得有好幾年沒見他這樣。今天再見,一點都沒變。
“不許見他。”霍決有些危險地警告,表情冷漠沒有溫度,“到時候我陪你。”
時聞一時半會兒還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霍決不緊不慢宣布,“高考那三天,我回來陪你。”
時聞懵了,“你回來乾嘛,你自己不用考試?”
霍決輕描淡寫,“趕得及,不影響。”
就算勉強趕得及,但怎麼可能不影響?
劍橋嚴進算不上,嚴出是真的,畢業把控得嚴格,每次期末學生都活似剝一層皮。她看過他的課程表,他們那一周考試幾乎就是前後腳連在一起,他怎麼來回趕?
更何況李業珺怎麼可能容忍他頻頻往返長期逗留?
“不行。”時聞快速收拾好表情,態度堅決拒絕道,“你不許回來。”
霍決不吭聲。
時聞急道:“我自己能考好,你讓我按平常的節奏來,彆故意回來影響我。”
霍決下頜緊繃,動也不動。
時聞是真怕他發瘋,不耐煩地推他手臂,迭聲質問:“你聽見沒有!”
霍決任她推打。
過了許久,才忍無可忍,更不耐煩地將她反手攥緊,好沒道理地冷硬道:“我不在,也不許讓他陪你。”
時聞有點惱,“我都說了不會!”
霍決薄唇微抿,“那考完之後呢?”
時聞茫然,“之後什麼?”
“高考完就是你生日。”
霍決將她看進眼裡,凝神緊盯著,不知在忖度什麼。
“你說過十八歲生日,要跟我一起去看北極熊,現在還作不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