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向來沒什麼邊界感。
然而像今夜這樣,是第一次。
霍決呼吸炙熱,隱藏著某種野獸獵食的欲.望,深嗅著她身上的苦橙葉氣味,極輕極緩地吻蹭她後頸。
他的身體早已是成年男性的身體了。
時聞對其他異性都懂得保持距離,對他卻一直忽略。
她不是活在真空裡。她沒有戀愛經驗,但有基本的生理常識。她知道霍決現在是怎麼回事。
時聞心驚膽戰,既為自己的冒失,也為霍決陌生的欲.念。另一種懼意,輕而易舉蓋過了恐怖小說帶來的懼意。令她抱緊被子,膽怯而遲疑地,不敢回頭看他眼睛。
想要說些什麼解釋自己的行為,或者說些什麼緩解氣氛。但話未出口,聲音就隱隱發起抖來,讓她無法假裝若無其事。
“……阿決,我害怕。”
她和霍決從來沒有明確定義過,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他是她的小狗,這一點毋庸置疑。
那麼,除此之外呢?
他們十歲的時候可以毫無顧忌地牽手、擁抱,宣稱永遠不可以有秘密。現在他們已經快二十歲了。
長大,就代表一定要與彆人,建立某種以多巴胺為基礎的親密關係嗎?
時聞不知道。她沒有認真思考過,她青春期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來擔驚受怕了。
但是假如迫使她選擇,將來要與某個人更深地親吻、更黏膩地擁抱、更坦誠地敞開身體、更徹底地吞沒與被吞沒……時聞想象不出其他人。時聞隻會選霍決。
假如要她選擇與某個人一起淋雨,一起從融化的浮冰沉下去。時聞想,霍決會願意。
言語或許會有謬誤,但選擇直接而誠實。
她心臟撲通撲通地跳,意識到兩人正在被潮水推向一條危險的分界線。她沒有抗拒,隻是緊張,沒有辦法立即適應這種關係轉變。
霍決沒有強迫她。
他深深歎息,安撫地親了親她腮頰上的小痣。
“不怕。”熾烈的呼吸在她耳邊停留了漫長的幾秒,然後輕輕拉開距離,“被子蓋好,沒事。”
時聞聽見青年沙啞的囑咐,背後窸窣輕響,床墊回彈一下,霍決離開了床。
在昏黃的夜燈裡,她裹緊了被子,惴惴不安向外望。
霍決骨架高大闊撐,腹肌緊繃結實,像一尊完美而性.感的雕像。他將額頭抵在門上調整了一下呼吸,隨後弓身從她換下的衣服堆裡撿起什麼,轉身進了浴室。
漁屋很小,隔音也不那麼好。
不然時聞不會被風聲驚擾。
此刻屋外冰天雪地,冷雨肆虐。她麵紅耳赤埋在浸透霍決氣息的枕頭裡。無可避免地聽見一門之隔,他被潮汐澆透,被欲.望熏啞了嗓音,在幽藍的夜裡反複吐露她的名字。
不知過了多久,雨才停下。
霍決帶著一身涼爽的水汽回來。換了條長褲,套了件T恤。
時聞閉眼裝睡。演技不太行,任誰都看得出眼皮底下在滴溜溜滾動。
霍決也不拆穿。隻在那枚眼下痣印了個吻,隨即在她身後躺下,隔著被子將人輕輕抱住。
“我無所謂等。”
他的短發將她的心也蹭得濕漉漉的。
“ bb,決定權永遠在你。”
話說得彬彬有禮,體麵又體貼,實則再狡猾不過。
自那夜後,他們的關係就開始產生了變化。或者說,變化早已開始,隻是時聞第一次被迫正視。
他們沒有按計劃在羅弗敦群島留到最後一天。
原因很多。因為天氣太差;因為霍決手上的項目出了點緊急狀況;也因為時聞不好意思繼續住在漁屋這種容易令人苦惱的環境裡。
他們提前兩天返回特羅姆瑟,沒來得及再去那家Palegg餐廳嘗試新菜品,直接到了機場。
列夫帶著隨行幾人,在機場等候多時。見麵後不必吩咐,就自動自覺卸起後車廂的行李來。
時聞一路睡回來,惺忪著跳下車。霍決比她慢一點,沒有忘記把中央後視鏡的小北極熊掛飾取下帶走。
因為霍決要談一筆水電廠的合作。他們沒直接回倫敦,經赫爾辛基中轉,先飛了一趟慕尼黑。
慕尼黑天氣不錯,沒有雨雪,就是風橫著吹。霍決預計要在這邊待四五天。列夫聽雇主吩咐,連時聞的學習資料和iPad都帶了過來。
霍決抽不出時間管她,晚餐都沒能一起吃,時聞自己啃了兩天豬肘子烤排骨配黑啤。第三天清晨睡醒,她走在古老的街道,終於下定決心坐火車去一趟蘇黎世。
蘇黎世小而精致,在時聞很小很小的時候,時鶴林就帶她來過一次。
為了規避未來不可知的風險,他為女兒設立了一份金額可觀的信托財產,這筆錢可讓她作為普通人衣食無憂一輩子。
此外,他還給女兒開通了一個秘密的銀行賬戶。安全及隱私級彆極高,層層密碼防護,需要本人通過字符組合、指紋、及虹膜識彆解鎖。
迄今為止,時聞都不知道裡麵究竟藏著什麼。
直至她拿到了保險櫃裡的巨額現金,以及一張異地容災的備份數據儲存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