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張乾山的人又來了!”
南楚隨手丟下報紙,玩味地緊盯不遠處。
這段時間,寶華商行無端遭受工會檢舉,甚至就連素不相識的無錫軍閥頭子也不厭其煩地叨擾。遙想當初,之所以她給林沐晴機會,並非此女天資聰穎姿容動人,不過是那日偶然看到了她的求職表。
姑蘇林沐晴,乃蘇子煜祖父欽定的孫媳婦。
然而老一輩故去,唯有蘇家老仆曾提及此事。隻是那心軟良善的老仆,明白少主子痛恨這門婚姻,便愚忠懼怕地咽在心底,以至抱憾而終。
對此,無論是南楚,還是原身蘇子綺,皆對蘇家人的虛偽感到憤怒。
原身雖無比同情林小姐,但自身處境本就艱難,這些年她根本不敢忤逆蘇子煜。直到南楚到來,她果斷決絕,待了解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後,便趁勢借蘇子煜重病從後宅中掙脫……
等安頓好一切,她立即著手尋覓林沐晴。畢竟這可憐女子父母亡故,隻身一人難免困頓。
彼時蘇子煜全力以赴搜查,試圖找到她以絕後患。因此南楚派人前去點化,令她安心來到滬上。隻可惜天不逢時,初臨滬上林沐晴就失去了蹤影。
聽聞此事的南楚甚是懊悔,幸好兜兜轉轉又在寶華遇到她。
念及種種,南楚玉麵倏漠,極其厭惡地審視著這個女騙子。
“呃,不知蘇大少喚我過來做什麼?”
吳越假意嬌嗔,實則腦瓜子飛轉。
這蘇子煜神色怎麼如此可怕,難不成他知道自己是革命黨臥底了!
“收起你的輕浮作態,我隻問你,你到底叫什麼?”
犀利冷肅的目光,駭得吳越汗毛乍立。
“蘇大少真會開玩笑,我自然是林沐晴——”
“好大的膽子!”
南楚拍桌而起,力道之重震得茶具亂顫。
見事不妙,吳越不由得臉色蒼白,緊捂著胸口委屈巴巴道:“冤枉啊,我不明白蘇大少的意思。”
死到臨頭還不肯老實,南楚不介意替她仔細回憶。
“哼,往日裡你一向巧舌如簧,如今怎麼不舌燦蓮花了?”
“蘇大少淨說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好端端的——”
“那晚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確殺了人,殺了一個同你這般心口不一的人。”
俊美修羅,笑意轉瞬即逝。
吳越徹底慌亂,她可不想就這麼輕易下線。要知道,她來到這個世界啥還沒做呢!
“我……我的確不是林沐晴。”
“你把她騙到哪兒了?”
南楚怒不可遏地逼問,她隻恨自己費儘心思保護的竟然是個贗品,而眼前這個女子或許謀害了林家小姐。
“她去世了——”吳越很想解釋,但原身真的下過毒。
果然下一刻,槍口便無情地對準她的太陽穴。蘇子煜纖資英挺,牢牢地擋住了她所有視線。滿眼暈眩,她看不清他的臉,卻能體察到對方的憤怒。
“以你的聰明才智,應該不難猜到我與林沐晴的關係!”
吳越仰麵輕闔,美麗脆弱的好似折翼蝴蝶。
“你是晴娘的未婚夫。”
“所以你的名字究竟叫什麼?”
“不重要!蘇子煜,我真的很怕疼。不管你信不信,我生平所做的惡事屈指可數,煩請你下手痛快些。”
盈珠從眼角滑落,紅唇微顫,白皙修顏恍如初見。
南楚喉嚨有些酸澀,甚至一度站不穩,不知何時手中的勃朗寧亦無聲收回。
“想死,沒那麼容易!”
“你想折辱我?”吳越眼眶發紅。
“林沐晴死後一切皆由你操持,無論你出於何心,我都會讓你承擔應有的代價。”
“所以呢?”吳越迅速調整心態,毫不畏懼地站到他麵前。
四目相對,南楚眸光幽深:“配合我!”
“不知閣下指的哪方麵?”
“方方麵麵。”
“你——”
“騙子小姐莫著急,現在不是我求你,而是你有求於我。”
吳越咬唇反駁:“我不是騙子,至少沒騙你。”
“你是林沐晴嗎?”南楚罕見的錙銖必較。
“倘若蘇大少執意作踐,那咱們沒什麼可談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反正組織沒有暴露,遲早有同誌會替她報仇。
“張乾山剛又派人過來,你還要裝到幾時?”
張乾山?這人誰啊?
“我不認識——”
“無錫阮景佳阮小姐,你連自己的夫婿都不認得了!”
蘇子煜話音未落,吳越驟然五雷轟頂。
她怎麼忘了這茬,原身阿憐身份並不簡單。誰知她記憶裡那個一閃而過的路人甲,竟是個重要NPC。
“我們毫無瓜葛,更遑論夫妻關係!”
南楚並不懷疑她的話,畢竟張乾山的人來了很多次。如果對方有一絲意願,想來早就暴露馬腳了。
“如今不是你三言兩語能撇清的,他已經登報尋妻,還癡情自比王寶釧,言說苦等嬌妻歸來。”
當真可惡,吳越氣得直打哆嗦:“我壓根沒見過他,而且這人有妻子。”
害人不淺的舊社會,真是吃人不吐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