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你離了婚,拋妻棄子,深情感動滬上。”
“鬼才信兵割據的梟雄會折腰於兒女私情,更何況我還沒傾國傾城到迷惑人心的地步。”
“阮小姐無須自謙——”
“蘇大少傷口撒鹽,我要真有那本領,你怎麼就不動心?”
吳越說著猛地湊近,挑眉細細凝視著他,突然伸手拽住對方的襯衣領。
一刹那,南楚魂不附體地僵住,整個人像被點了穴一樣。
吳越見她麵露難色,故而自嘲地鬆手。她眼底一片猩紅,神情極為隱忍:“你們都是人上人,無論是在無錫還是滬上,跺跺腳就足以讓我這種人顫栗。可蘇子煜,收起你的故作高深,少來肆無忌憚的降維打擊,你同強搶民女的張乾山有什麼區彆!”
南楚蒼白俊秀地望著她,千言萬語倏然凝結。
“不管你們如何威逼利誘,我都不可能是阮景佳,那個可憐的女子早就死在無錫那場大火裡了。”
“你倒是鐵骨錚錚。”
“讓我猜猜看,蘇大少之所以不動手,定是有求於我。可你彆著急,現在不是我求你,而是你有求於我。”
吳越輕蔑漾笑,一改此前的無助彷徨。
同樣的話再轉到自己身上,直教南楚無地自容。
“好一張伶牙俐齒,你沒猜錯,於我而言你尚有價值。隻是若你一味桀驁,我可能要重新考慮這項交易。”
“說來聽聽,假使蘇大少得饒人處且饒人,我這廂自會乖乖配合。”
“你想不想擺脫張乾山?”
“求之不得!”
“那就好辦了,你可以繼續假扮林沐晴,我們依約成婚。屆時寶華完成產業轉移,我便送你去個安全的地方。”
蘇子煜打的一手好算盤,吸血鬼喪儘天良。國艱民難,他不想著團結一致抵禦外侮,竟滿腦子生意經。
“哪裡安全?成婚不是小事,萬一你假戲真做了呢!”
很多事,南楚無法必要同對方交代,她神情平淡到:“我有惦念之人,對你毫無興趣,來日送你遠渡重洋。”
“這些都是後話,我現在也要提要求。”
“說來聽聽!”
吳越側過臉去,強忍淚意:“滬上孤兒流民繁多,我要你們蘇家興辦所濟世堂。”
“我應你。”
一個月後,車水馬龍的大街上,南楚乘坐的車子突然被一輛黑色轎車疾馳阻攔。
“蘇少爺請停車,我們張司令請您明華樓小聚。”
隔著車窗,南楚頭也不抬地勾唇:“軍長說笑了,我同司令官們素無交情,恐怕話不投機。”
“蘇子煜你真是太張狂了,在滬上你是地頭蛇不假,可眼下日本人進來了,以後誰說了算還不一定呢!”
聞言,窗戶倏地降了半指,豐神俊朗的清雋公子尾音帶著一絲輕笑:“看來張司令已拔得頭籌,不愧是近年來的‘常勝將軍’。”
“你——”
誰人不知張乾山紙上談兵,此番是被人撅了老巢,這才連滾帶爬地跑到滬上逞雄。
“陳叔,開車!”
一陣刺耳鳴笛,汽車飛速從張乾山的車後穿過,很快便沒了蹤影。
“司令,這蘇子煜敬酒不吃吃罰酒。”
“一群酒囊飯袋,你們動不了他,難道還綁不回阮景佳嗎?”張乾山使勁攥了攥軍帽。
“阮小姐一直行蹤神秘,據探子稟報,她被蘇子煜送到象山拍戲去了。”
“混賬東西,我的女人豈能拋頭露麵萬人觀!”
“司令暫且息怒,非是小的們辦事不力,主要是上頭不希望您這個時候同蘇家撕破臉。”
張乾山麵色鐵青,胸膛起伏不定地叫罵:“他娘的小白臉,占著我的女人不撒手,等著我削死他。”
眾人麵麵相覷,因為大家心知肚明,他們司令官不過剃頭挑子一頭熱。
休說此女到底是不是無錫阮景佳,就憑人家一口咬定是姑蘇林沐晴,輿論就不會偏向司令官。再者司令官自己記憶模糊,僅憑一張泛黃的舊照片,就敢肖想富康路精致櫥窗裡掛的電影摩登女郎……
覬覦美色的投機軍閥,妄圖空手套白狼,無異於癡心妄想!
就在張乾山四處諂媚之際,吳越正在片場頂著烈日拍戲。
“阿漁你的表情不對,這種時候你應該滿心歡喜,甚至恨不得與之纏綿。”導演滿頭大汗地批評。
“可我——”
吳越的猶豫,愈發激起對方憤慨。
“你什麼你,咱們蘇少爺都舍身幫你搭戲,你還在這兒耽誤大家的時間。”
“知道了。”
有時候,解釋最無用。
金絲軟枕楠木床,南楚表情淡漠地斜躺著,她尚未調正呼吸,忽然感受到腰腹的觸碰。
“沈少爺,奴家還是清白身,您行行好就成全我吧!”
這一幕,正是阿漁愛上沈蘭溪後的自薦枕席。
沈蘭溪是名門之後,家世優渥姿容不凡,完美的近乎不真實。
少女阿漁雖貴為名妓,見過的男人數不勝數,但論風流無人能及沈蘭溪,比財富無人能越沈蘭溪,就連才情都當屬沈蘭溪。
縱情尋歡的男人,阿漁一開始不過虛與委蛇,可到最後竟身心皆陷。彼時沈蘭溪要歸鄉,她生怕對方忘卻自己,於是便迫不及待地奉獻,試圖讓沈蘭溪明白除了國仇家恨,恣意的愛情依然可以為寂寥的他遮風擋雨。
然而阿漁不知道的是,沈蘭溪近乎完美的背後是一場單方麵的屠報。
沈蘭溪非但不愛阿漁,甚至恨不得她聲名掃地。屢番逗弄,不過是想讓這位絕色女郎以最醜陋的姿態留存於世。
阿漁的獻祭,不僅沒有感動對方,還令沈蘭溪愈發輕視。
滬上沈家,聲名顯赫。百年基業,美談佳話。
可比起驚才豔絕的大小姐沈蘭溪,更有名的是她那位專情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