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麵而來的,起初是鼻尖嗅到的一股黴味,繼而眼簾映入模糊雜物,最後吳越大腦嗡鳴不休。
“進去瞧瞧!”
身後林婉音涼如水,“啪”地一聲按開頂燈,視線頓時清晰明亮。
吳越狐疑地側眸,隻見林婉藏在鏡片後的雙眼倏然黯淡。
“你可知道,當初鴻岫園為什麼選擇你?”
吳越搖了搖頭:“很抱歉,我不清楚。”
聞言,林婉邁步朝前,兀自停在冗道正中的巨幅畫像前。
“你該來謝謝她。”
順著林婉沉默的視線,吳越看到了牆上的畫像,不過一眼,便渾身顫栗。
怪不得見過鴻岫園大小姐的人,很多年以後還會對她念念不忘。莫說那張讓人痛恨造物主不公的麵孔,就連氣質都獨一無二。
靜女奇姝,家世卓然。
雲端神女,晶眸似鹿。
烏黑盈珠,仿佛對人、對事,從未摻及絲毫的欲念。
嫣紅熱烈的山茶,隨風曼舞的飛雪,閒覆人間一樹白。
畫麵背景足以衝擊觀者靈魂,但仍敵不過那人比花嬌的少女。
原來那雙緊閉的美麗眼睛,曾湧動著這般蠱惑的瀲灩。
吳越失神駐足,久久不忍錯目。
“她是個非常優秀的女生,精通各類樂器,舞蹈、音樂尤為擅長,課業成績亦不在話下。就連出事當天,她都在塞灣準備滑雪比賽……要知道,美貌是她最不起眼的特質。”
林婉破天荒的柔情,眼眸難得流露出悲慟。
“真令人佩服。”
吳越發自肺腑的稱讚,隨即卻忍不住感傷:“可人的精力畢竟有限,她不累嗎?”
“每天都在崩潰!”
一息怔然,林婉勾唇冷笑:“太太和先生隻有這一個孩子,她完美的像天神饋贈。先生希望得到一個十全十美的名門淑女,而太太則希望人們所有的矚目都凝在女兒身上。”
“大小姐不是已經很優秀了嗎?”
“所以我常常在想,人類的極限究竟在哪裡。”林婉神色輕鄙。
吳越全然被畫中人牽引,躊躇地斂眸喟歎。
“我讓你過來,並非要聽傷春悲秋的唏噓。吳越小姐,你還記得自己寫的那些信嗎?”
至此疑問越來越多,悉數積壓在吳越心底。
她當然知道那些信,從十歲資助日開始,她每個月都會給善心人去信。內容除卻感恩,大多分享日常……
如今她已十八歲了,信也寫了近百封。
“林管家,請你直言相告。”
林婉彎腰抽出一個斑駁的木箱,皺眉將其遞到吳越手中。
“你想要的答案,或許就在這裡。”
夜幕低垂,中央噴泉準時在九點亮起,站在高樓遠眺,每條水柱都披著柔曼的盈光。
吳越喉間酸楚,不由得百感交集。
原來當初選定她的,不是旁人,正是這位大小姐,對方從成千上萬名候選人裡盲選到她。
與此同時,還為她起了“吳越”這個名字。
她當年寫的第一封信,其實是有回信的。不過短筏隻言片語,對方尚未寫完。
舊稿泛黃,字跡娟秀,紙短情長。
【吳越:對於你的資助,我沒有任何約束條件。若說唯一的要求,那便祝你永遠做自己】
吳越眼眶通紅,企圖無限閱讀有限的文字。
此時門柄忽響,端著晚餐的孫阿姨推門而入,嘴裡不停說著抱歉:“對不起,莫醫生又發火了。主樓人手不夠,真是怠慢了……”
“沒關係!”
趁孫阿姨擺放食物,吳越飛速拭去軟頰的澀淚。
“在這裡吃更鬆快,省的下樓看人臉色。”
孫阿姨話裡有話,一雙眼滿懷希冀地盯著她,似乎在等待什麼。
然而作為客人,吳越對一切毫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