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天旋地轉,雪山之巔的夜鶯倏然展翅。
南楚渾身僵冷,意識模糊遊離,起起伏伏中隨那夜鶯飛遠。
申首九十八年,申無雪崩山裂,冰川消融,氣候開始溫潤。不過百年,竟已草木繁盛,溪水潺潺,再不複雪國勝景。
*
“任務已失敗,新的挑戰還在繼續。”
南楚心痛如刀絞,她大口大口地喘氣,猛然睜開了雙目。
南柯一夢,恍如昨世。庭院深深,霜寒露重。
她緩緩伸出自己的掌心,上麵殷紅一片。不遠處的地板上,歪躺著南宮筠的屍體。他不甘地瞪大雙眼,至死也不肯相信。驍勇善戰的他,有朝一日會死在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手中。
南楚斜眸冷瞟,笑意深晦。
這個虛偽的男人,道她貌美多妖引諸路豪俠覬覦。百般輕蔑,暗地卻驟生淫·邪,當真死有餘辜!
原本已生了死誌,可南楚異世走一遭,不由得開闊自我。憑什麼她就要受這些人擺布,既然時日無多,何不放手一搏。
南宮筠暴斃齊侯府,甲兵當即金戈鐵馬陳於齊府。白綾三尺懸高堂,眾人誓要討一個說法。
齊侯怨毒了長女,這個被他視作掌上明珠的女兒,幾乎要毀掉整個家族。
他恨不得,拿她去換南宮筠的命。然而死一個南宮筠,他日還有湧現出無數個南宮筠。
三軍激昂,不過是要尋個借口。
對此,齊侯忙將容貌相仿的宛娘推出去抵罪。
昏睡多日的南楚,一朝清醒便徹底萎頓。
窗欞窺得海棠花落,她眼尾淌下一滴盈珠。齊南楚願以魂魄為祭,求那個神秘的聲音再現。
這次她一定會完成任務,換取宛娘一線生機。
瑜亮相生,於齊南楚而言,宛娘從不是對手,她是異父異母的親妹妹。
若有來世,換她守護宛娘!
*
“快來人呐!”
……
吳越手腕吃痛,耳畔嘈雜不休。
“小越,你醒一醒!”
緊閉的雙眼,緩緩張開條窄縫,光影罅隙格外刺目。慘白的天花板,駭人至極。吳越困頓無力,仿佛做了場光怪陸離的夢。
“我這是在哪兒?”艱澀的話語從軟唇溢出。
孫阿姨強忍怒氣,態度明顯冷漠:“小越,讓你看護大小姐,你怎麼睡著了!”
“這不是——”
吳越表情迷茫,她還陷在那個叫申首的雪國。
“你好好休息,我還有事要做。”孫阿姨說完直接關門離去。
吳越使勁兒揉著太陽穴,感慨自己原來做了一場夢。
不對,她現在不是正給大小姐讀信嗎?
那大小姐呢!
吳越心頭一震,來不及思考,忙飛速朝大小姐臥房跑去。
大小姐千萬不能出事!
不然的話,她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長廊晚風輕柔,兩個清窈女子相對而立。
“林管家,這是好事啊!”
穿白大褂的高挑女子,神情輕鬆地拍了拍林婉的肩膀。
隻見林婉一臉疲憊,鏡片後的幽眸無比黯淡。此刻她右手強按住胸口,輕咳地感慨:“她的心跳真的發生了變化,莫醫生,你知道的,我等這天已經很久了。”
“欲速則不達,一定的刺激必然伴隨相應的風險。”
“但如果不賭,就永遠沒得可能。”
……
“林管家!”吳越猶豫再三,終是邁步近前。
那位莫醫生嘴角微勾,聳肩笑道:“這就是你發掘的繆斯,果然很可愛。眼下沒什麼事了,我先走一步。”
眺著莫醫生的背影,吳越愈發慚愧。
“對不起,我竟睡著了。大小姐怎麼樣,她——”
“心電圖有了微變,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有用。”
林婉垂眸,眼底一片陰翳:“吳小姐,不介意我抽支煙吧?”
下一刻,吳越眼前火光細閃,對方長指間忽明忽滅,空氣中飄蕩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淡香。
“您和大小姐認識很久了嗎?”吳越好奇地問。
“我比她年長,你應該看過報道,我是鴻岫園主收養的孩子。”
原來傳聞是真的,那……
吳越大腦霎時亂糟糟的,她警惕地盯住身前人,揚眸驚詫:“為什麼是我!”
“你指什麼?”林婉不動聲色地斜覷。
“讀信。”
“你每月準時一封信,收到後我都會讓護工讀給大小姐聽。一次兩次,直到我發現她呼吸開始紊亂,所以我深信由你來讀,她會聽得更認真。”
“那我能進去,再看看她嗎?”
林婉目露審慎,沉默良久,鬆了鬆襟口:“去吧!”
吳越藏不住的雀躍,她朝對方深深鞠躬,而後躡手躡腳地推門。
兩個女護工看到她進來,立刻從沙發上彈起,竭力壓低聲線:“你看一會兒出來,我們先去回廊守著。”
“謝謝。”
夜闌人靜,月明星稀。
吳越目光直白放肆,異常貪婪地落在那張極為諳熟的臉龐上。思緒飛轉,她忽然顫栗地捧麵輕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