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綿綿,蒼山儘翠。
妙宜館最精美的碧青閣中,一白發老嫗正對鏡貼花黃。不料門扉忽響,一道窈影悄然躍入。
“莊主,江寧穆氏請求一見。”湘妃垂眸將拜帖呈上。
吳越不耐煩地接過,頭也不抬到:“我累了,誰都不見!”
“穆公子誠心……”
“出去!”
“是,奴婢遵命。”
湘妃臉色異常難堪,不敢有絲毫遲疑地退下。
自入覃州,吳越無一日展顏。她不僅要每時每刻打起精神,甚至還得四處小心提防,以免行差踏錯,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個江湖盛會,依她看分明是個反派聯盟。沈家的妙宜館,一朝淪為“豪傑”溫柔鄉。那些個大老爺們猥瑣下流,毫無正義可言!
吳越咬牙推拒,終於盼到分房。比起眾人偏愛奢華,她更中意僻靜的碧青閣,據說此處乃沈家五小姐的香閨。
閣樓綺麗,一派雕梁畫棟。內潢高雅,即便暗隅亦巧費心思……
吳越懶枕雙臂,癱在榻上把玩之前佩戴的花黃。隻見粉蕊嬌嫩,不由得目露憐惜。
不過一本傳說中的古籍,竟至沈氏家破人亡,天理何在!
*
千裡煙波,望江渚上。
洞簫寂寥,芭蕉不展。錦衣華裳的英氣女郎一曲既畢,身後隨侍立即奉上錦帕。
“阿嬰呢?”女郎漫不經心地啟唇。
下一刻,跪在她腳畔的侍女瞬時惶恐。
“回稟大小姐,公子他在讀——”
“喚他過來,我有事要與他商議。”
女郎眼簾微凜,垂眸繼續擦拭玉簫。
“呃,公子交代了,不許旁人叨擾。”侍女渾身顫栗。
“大膽,我是他姐姐!”女郎勃然大怒。
見狀,侍女忙連聲求饒:“大小姐饒命,奴婢該死。”
“再問一次,穆嬰到底在做什麼?”
不容反駁,侍女頭皮發麻,砰砰叩頭:“奴婢不清楚。”
“來人,將這賤婢喂魚。”
女郎嘴角微勾,忿然丟掉錦帕。
“大小姐,求您饒命,公子他去拜會枯婆了。”
“知情不報,蓄意隱瞞,打發!”
聞言,掙脫不得的侍女旋即奮起:“誰敢?”
“不是沒給你機會。”
眼看生路全無,穆嬰的侍女遂高聲叫嚷:“穆羽裳,少爺肯定會為我報仇的,你算什麼東西。哪怕一顆心全舍給少爺,他也不會把你當作親姐,你活該啊……”
穆羽裳神情淡然,一臉平靜。
倒是一旁的林管家,迅速命人處理掉那無法無天的侍女。
“大小姐對公子一片赤誠,老爺可全看在眼裡。公子教導無方,大小姐莫放在心上,來日公子定能體諒您的不易。”
身量欣長,燦瞳翹鼻。
穆羽裳雖女扮男裝,卻依舊看得出是個頂嬌俏的姑娘。彼時她嫣然一笑,話語溫和:“林叔說得對,阿嬰是我的親弟弟。骨肉血親,我豈會受這三言兩語的挑撥。當前城內魚龍混雜,我們必須早些尋回阿嬰!”
“大小姐果然不負老爺的期盼,您對小公子的點點滴滴,老奴都會據實以報。大小姐且寬心,奴才這就去找小公子。”
覃州香雲樓,舞榭歌台,楚腰纖細掌中輕。
穆嬰憑欄遠眺,視線久久望向那蒙麵的舞姬。
“外麵就跳的那麼好,我看公子隻恨眼睛長得少。”榻上的美人登時不悅,眼眸怏怏。
“哪裡比得過湘妃姑娘,你渴不渴?”說著,穆嬰訕笑著為其斟茶。
四目相對,乾柴烈火。
歡愛當頭,穆嬰卻突然歎氣:“我有心同姑娘長久,無奈畏懼枯婆她老人家。恐憂東窗事發,連累到姑娘。”
聽到這話,湘妃笑逐顏開地勾住眼前人,嫵媚多情:“江寧穆氏富可敵國,我們莊主尤愛奢物,得她垂青並不難,公子不妨聊表孝心。”
“說來慚愧,姑娘有所不知,穆嬰身無分文。”
湘妃猛地坐起,難掩憤慨:“你乃穆家獨子!”
盯著眼前的女人,穆嬰心底充滿鄙夷。可局勢所迫,他忙俯身扣住她的下顎,冷笑不已:“老東西和穆羽裳一日不死,焉能輪到我做主。”
“哼,我看公子之所以厭惡穆羽裳,無非是她攪了你的好事。”
江湖誰人不知,穆家大小姐長姐如母,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幼弟視若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