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真會使喚人。”
吳越小聲抱怨,見對方沒有理會自己的意圖,不由得邪火無處發泄。一番思忖,她忽然意識到反正變成枯婆後,她們再不會這般親近,那現在何不隨心所欲!
“你可以不做。”
紅梅傲骨,清冷如昨。
“你覺得雲長老對我好,是意有所圖,那你呢?”
你為什麼對我好,為什麼一次次路見不平,為什麼今晚還讓人睡不著……
南楚慌促地轉移視線,可吳越步步緊逼,令她退無可退。
“我不能和你做朋友,也不討厭你。”
這叫什麼話!
一拳打在棉花上,吳越莫名酸澀,粉拳緊攥於袖。待她轉身離開,手還未碰到門栓,便聽身後人輕聲道:“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
數次救人於危難,南楚永遠是她吳越的恩人。
此時此刻,南楚理解吳越所有的憤懣。畢竟換做是她,也會很生氣。因為她的那些話,的確讓人鬱悶難堪。可不這樣做,一旦她任務失敗,必定牽連無辜。
“外麵有雨,不要出去了。”南楚長指悄悄探出去,卻又燙手般縮回。
她是落難沈氏女,更是穆羽裳這個掮客手中的一把刀……
實在不該有任何親密舉動!
“吳越,每個人的使命不同,有時候活著才能看到結果。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的感受?”
幾乎是一霎,吳越熱淚盈眶,逕而折返:“我當然有!”
沒想到在這個陌生時空,竟會有這麼一個人,引她在寂靜雨夜裡共鳴。
“人生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身不由己的,不止你一個。其實我之所以來到這裡,是因為一個很重要的人。”
南楚臉色蒼白,一顆心劇烈跳動。
哪知沉浸在回憶裡的吳越,完全沒有注意到,彼時她縈溺其間:“江湖似海,諾大無邊。我很怕,怕自己讓她再度失望。”
藏在心底的話,不受控地訴諸。
吳越飛速眨去脆弱的盈珠,如釋重負般漾笑!
然而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南楚驟泛波瀾。她已經快不了解自己了,思絮亂如麻,莫名在意那位素昧平生的大小姐。
她對吳越而言,應該很重要吧!
以至於做夢都要呼喚……
真好啊,大小姐被愛的人心心念念,亦被刻骨銘心。
“彆哭,她會心疼的!”
南楚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方錦帕,繼而動作輕柔地幫她擦拭。
“我生命中,也有這麼一個人。她把所有風光給了我,自己滿身傷痕。”
四目相對,南楚罕見香腮滾淚。
宛娘對於她而言,是極特殊的存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取代宛娘在她心底的位置。
吳越頓生憐惜,遂素手相執,喉間亦滿帶苦澀:“你肯定很喜歡她。”
“那你呢?也很愛那個重要的人吧!”
十指無端緊扣,灼熱迅速蔓延開來。
“嗯,不過她是天上明月,我隻配仰望。”
大小姐優秀的不似凡人,而她不過是兒童之家的棄嬰。命運的齒輪,早將她們畫成截然相反的兩條線。
“不要妄自菲薄,沒準兒在對方心裡,你是那驕陽一輪!”
春雨夜難眠,兩人不知不覺中同榻共枕。
“我們——”
“今夜抵足而眠,他朝卿卿皆陌路。”
吳越一把掀開被子,做派瀟灑不羈。見南楚還在猶豫,壞笑著拽腕牽她入榻。
暖衾翻湧,並肩依偎。
“適才還在發抖,這會兒暖和多了。”
南楚仿佛飲了酒,雙頰緋紅。
“睡吧!”
言罷,她倉惶下榻,將昏燭吹滅。哪知回來,卻被吳越小心翼翼地握住薄肩。
“你也不要再難過了,她們對我們這麼好,一定不願看到我們悲傷。”
南楚用力咬住軟唇,頃刻間眼淚還是大顆大顆砸落。
宛娘因她喪命,她這一生,到底該拿什麼去償還!
所以這次任務,無論枯婆如何可怕,她都不會輕言放棄。殺枯婆,稱霸武林,換宛娘重生。
身下傳來細微顫栗,吳越無聲望向床頂,安靜地守在她身畔。
“今晚非常感謝你。”
“客氣什麼!”
一語未畢,南楚的錦帕兜兜轉轉,再度回到主人手裡。
“如果不是——”身處波詭雲譎的江湖,肩上扛有不容退避的任務,她們或許絕對會成為知己。
“不是什麼?”吳越嗓音異常溫柔。
南楚愣了愣,有一瞬失神。
吳越隻當她心不在焉,深呼一口氣道:“月有陰晴圓缺,好事常多磨,願我們諸事順遂。”
小窗聽雨,狂風呼嘯,枝頭花凋。
三日後,白瓷瓶中的藥丸殆儘,吳越不得不回歸莊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