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撲進晴娘懷裡放聲大哭,天知道她多麼愧疚,無法寬恕原身的罪惡。隻是晴娘危在旦夕,經不起情緒劇烈起伏,因此真相並不能訴諸於口。
“彆哭了,今晚不去醫館了!”
言畢,晴娘拍了拍她的脊背,表情嚴肅不容反駁。
是夜,破舊的出租房外狂風呼嘯,煤油燈發出微微的刺啦聲。
晴娘臉白如紙,氣若遊絲地從手提箱裡取出一枚精致的玉墜。
“阿憐,送給你。”
“我不能要,這可是您的信物啊!”吳越搖頭後退。
“我怕是撐不住了,人世一遭唯獨放不下你。滬上多骷塚,你帶著這個信物,從今以後改名換姓,在這亂世尋得庇護。”
說完,晴娘將自己畢業證,以及其他隨身之物都贈與了她。
四目相對,晴娘嫣然一笑,眉目宛如往昔。
“姑蘇林沐晴,多謝阿憐不離不棄。”
話音未落,榻上人素手萎垂。
“晴娘姐姐!”
一道撕心裂肺的悲鳴,乍然劃破初冬的寂夜。
三日後,布衣藍衫的吳越走入寶華商貿行。
滬上名流權貴多如繁星,縱使乞丐阿憐,也聽過蘇家的名號。
蘇家並非是本地百年世家,據說不過是外來的書香門第。然而蘇家人極會審時度勢,他們趁新潮席卷,在波詭雲譎的滬上乘風破浪。短短幾年間,已成最熱門的新貴。
蘇家生意遍及全國,尤其是寶華商貿行,在滬上更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處理完晴娘的後事,吳越暗自發誓要認真完成任務。以期改天換命,來日像晴娘幫助她那樣,去幫助更多的人。
這般想著,吳越不知不覺中穿過長長的回廊。
她衣衫單薄,肌膚浮起寒顫。明亮的辦公室赫然就在眼前,她深呼一口氣,纖指有節奏地敲門。
“請進!”
吳越緩緩扭動門把手,舉目望去,隻見方木桌後坐著位中年婦女。
“您好,我是來應聘文員的。”
“文員?抱歉,我們早就招夠了。”
婦女吹了吹茶碗,一副送客的神情。
沒有辦法,吳越隻得攥著晴娘的畢業證離開。無奈至極,她想努力掙錢,有個活路這麼難……
彼時冬青映在窗戶上,周遭顯得愈發蕭條。
吳越氣餒至極,幽眸落隅。就在她失魂落魄之際,拐角處突然湧來一群人。
眾人西裝革履談吐不凡,其中為首的那個年輕男子,更是蜂腰鶴腿,俊秀挺拔,姿容難得一遇的昳麗。
“大少爺,咱們找不到人。”
“是啊,沒有一個願意來,尤其是漂亮的。”
“可不是,她們寧願給軍閥做妾,也不情願來咱這兒。”
“就算有豁得出去的,卻架不住百樂門的引誘。”
……
七嘴八舌的爭論,以至於都沒注意到邊角的吳越。因此閃躲不及,她便被冷不丁地撞飛。
千鈞一發,有人長臂倏伸,將她用力拽回。霎時天旋地轉,軟頰趴在了微漲的胸口。
“哎,你沒長眼啊,還不快從少爺懷裡起開!”
人群當即沸騰,吳越仰麵一愣,繼而掙脫對方的鉗製。
“剛才多謝您。”
年輕男子並未回答,隻是彎腰撿起她的文件,矜漠地問:“這位小姐,是來應聘嗎?”
吳越凝眉看去,遽愕於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眸。莫名的熟悉,她卻死活想不來在哪兒見過。
“是。”
“真想工作?”低沉嗓音徐徐到。
“先生,這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寶華短時間內已經不會再招工了。”
聽到她的話,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上下打量著她,眼神直白冒犯。
“林沐晴……”
吳越正要反駁,察覺對方居高臨下地盯著她,語氣不免寒徹:“東西還我!”
“你願意做歌女嗎?”
“歌女!”吳越氣到說不出一句話。
“算了,本少爺不是惡霸,也無羞辱之意。”
他將文件遞到她掌心,隨即邁步離去。
吳越不由得思緒恍惚,偏在此時有人悄悄遞給她一張名片。她怔愣地接過,低頭隻見那三個燙金字眼異常奪目。
“蘇子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