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車熟路地上了二樓,又推門進包廂,她熟練得讓花青咋舌。
因為是掐著點來的,幾乎是卻漣漪剛落座的半炷香內,就有位窈窕貌美的女子清者嗓子上了最中央的展示台。
作為主拍官,碧水人如其名,生得如清泉般柔美,膚白若雪,嗓音更是跟朵不堪風打的小花般嬌嫩,是難得一見的美人音。
暖場的辭說完,碧水便開門見山地拍手,讓人送上第一件拍品。
巧的是,這第一件就是卻漣漪想要的山水圖,荊山大師生前最後的係列大作,《靜沉山》。
畫是大衍最南邊的那做赫赫有名的“鬼山”,最可稱為點睛之筆的莫不過兩座懸山之間的“通天鏈”,形似獨木橋,但其實隻有一條搖搖欲墜的鐵鎖鏈,連蒼鷹過境都難獨行。
雖然這幅畫是絕無僅有的極品,但近些年來更受蜀京中人歡迎的還是各類形形色色的珠寶首飾,因此就算等了會兒,也沒什麼動靜。
卻漣漪喜上眉梢,看來預算還標高了。
遞給花青一個眼神,後者立馬心領神會,喊道:“五百兩。”
《靜沉山》的起拍價是三百萬,一上來就抬高了數成身價,高台上的碧水眼睛都直了。
畢竟這關乎她的提成。
隨著花青的聲音落下,原本平靜的洛神閣頓時像是石頭落水,千層浪隨之四麵起。
因為在大多數人眼裡,字畫這玩意保存起來麻煩至極,而且不如寶石保值,居然花五百兩買一副山水畫,不是冤大頭又是什麼。
偏偏,這樣的冤大頭竟然還有一個。
年輕男子的聲音聽起來吊兒郎當,還夾著濃厚的笑意:“本公子出五百零一兩!”
全場嘩然。
居然就多一兩,這不是挑釁又是什麼。
正這麼想著,眾人順著看過去,才發現那個喊價的人竟然是駿陽王府的二少爺,立馬就又見怪不怪了。
這位是蜀京有名的紈絝子弟,整日不是招貓逗狗就是放鷹逐犬,是典型的不把錢當錢。
聽到他的聲音,卻漣漪也變了臉色,低聲道:“彆跟他浪費時間,喊到五百五。”
花青頷首,照做無誤。
可那人顯然是跟她們杠上了,聽到這聲清亮的“五百五十兩”眼底玩味更濃,直截了當地高聲呼道:“五百五十一。”
什麼玩意,還沒完沒了了!
卻漣漪在心裡罵了聲,調整呼吸繼續讓花青繼續加價。
二人的競價從五百五十兩一路飆漲到七百兩,聽得隔壁包廂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七百兩雪花紋銀啊,都夠買下荊山大師這一套的三副作品了吧,另一個到底是誰府中放出來的敗家子啊。
價格攀升到七百五十兩,卻漣漪猶豫了。
指腹在杯盞上的菊花紋上摸了一遍又一遍。
她不是殺紅眼的賭徒,知道這幅畫雖然珍貴卻也不值這麼多年,先不說能不能拍到手,就算真的花八百兩拿下了,大哥得知了也不會高興。
既然注定是一本賠到底的買賣,不如就此收手,反正她也不是非它不可。
一直跟人拚價,花青的腦門也緊張得多了層薄汗,怯生生地彎腰問:“郡主,我們還喊嗎?”
卻漣漪搖頭:“不喊了,這幅畫我們不要了。”
一方的繳械投降,讓廂房外的一圈人登時恨不得高喊無趣。
他們被這一攻一守的二人勾起興趣,都想看看這幅畫最終能拍出來什麼天價,但看來也就止步於此了。
位於三樓的一間包廂內。
翩翩少年郎坐於最中間,兩側各站了個喂果倒酒的侍女,一襲白衣襯得身形欣長,如玉的麵龐似笑非笑。
手裡的長簫打了個轉,最後指向二樓正對麵的那間廂房:“真是奇了怪,蕙安郡主和你不都是從侯府來的嗎,怎麼還不一路?”
被問的人正是閒閒靠在一側喝酒的沈酩殷。
男人換了身修竹錦袍,一頭墨發僅取用了隻做工簡潔的玉簪,且隻紮束起來了不到五成,其餘青絲則是散漫地披在胸前。
像是開在月牙泉之上的黑蓮。
放下酒壺,他瞥了眼那間包廂,冷冷吐字:“人家可看不上我。”
“哎喲喲,這可就有樂子了。”
長簫彆入腰間,係在尾端的紅繩隨著擺動,樓雲銜從桃花木椅上站起來,抖了抖衣衫,笑眯眯地走過來:“快跟我說說,你們之間有何故事?”
“你很閒?”懶得搭理他,沈酩殷仰頭將最後一口酒喝完。
口感冰涼的酒液體似滑玉,穿梭於喉腔中,最後佯裝安靜本分地躺在脾胃裡,卻又乖張地引起胸口大片火熱。
他喝得太急,這又是後勁兒極強的上等貨,雙眸登時便染上一層模糊的美感。
晃了晃酒壺,確定裡麵沒有殘存後才一把丟開,在清脆的掉落、滾動聲中,他緩緩道:“我記得你家有一幅荊山大師的《霜原雀》?”
看著他漏洞百出地轉移話題,樓雲銜半邊的眉梢輕挑:“那可是我父親的寶貝,你若想要得親自跟他老人家說,我可不去當那個不討喜的。”
聞言,沈酩殷低低笑出來,絲毫不客氣地接上:“也是,令尊的確更喜歡我一些。”
連翻三個白眼的樓雲銜無語凝噎。
得,你臉皮厚,我比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