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封郟縣疫情結束，方景宏的曆練也提前終止，他要如約回京城去，這兩天正在考慮如何說服薛煦隨他一同前往。

因為薛煦以前拒絕過他，而且他一直感覺薛煦對京城諱莫如深，不是很想回去。

誰知明澈跟薛煦單獨談了次話後，薛煦竟主動提出要跟他回去。

“你什麼時候啟程回京？”薛煦碗裡的飯隻吃了一半便放下筷子，看著方景宏問道。

“隨時都行。”薛煦飯量一直不行，方景宏沒勸他多吃，隻給他盛了碗湯。

“好，我跟你一起去京城。”薛煦舀了勺湯先嘗了嘗味道，若無其事地開口。

方景宏雙眼放光，不確定地跟薛煦又確認了一遍：“你說什麼？你確定要跟我去京城？”

薛煦點頭，說：“過幾日師父與大師兄也不一道離開，我跟誰都不合適，倒不如跟你去京城。”

“求之不得，”方景宏將帕子遞給薛煦擦嘴，“我定會照顧好你。”

昨日，明澈給薛煦複診時和他談了些話，當時薛煦並未表露自己要回京城的打算，可明澈卻是想讓他回去，又沒明說原因，隻說讓他回去幫助方景宏。

薛煦實在猜不透有何可幫的，方景宏不過是方太傅和一名藝伶所生次子，連一般妾室所出都比不上。

隻要方景宏娶不到慶寧公主，就什麼也不是，而薛煦的身份頂著欺君的罪名，絕對不能夠泄露去幫助方景宏。

除此之外，就算有人看上徒有官銜沒有實權的方府，紆尊降貴想要拉攏，也該拉攏的是有話語權的長子才對。

那明澈讓薛煦回去意義何在？

總不會叫他去幫忙爭奪方府那可有可無的家產吧！

薛煦問原因，明澈隻說等時機成熟他自然會知曉。

薛煦總算明白方景宏為何總說他師父神神叨叨的，真怕是雲遊多了，當自己是化外神人了。

好在明澈告訴了另外一件薛煦在乎的事情，那就是薛煦母親殷紅玉的死雖是暗影閣所為，卻可能幕後另有其人。

暗影閣作為江湖上最大的殺手組織，當年在儲位之爭時殘害過不少忠良。

靖平侯扶崇明帝上位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聯合程大將軍之子程延明蟄暗伏，端了暗影閣老巢。

後來殷紅玉懷孕，被連續四道聖旨傳召回京，名為照看，實為人質。

令人沒想到的是，暗影閣餘孽混進了殷紅玉回京隊伍中，在其飲食中投毒，致使殷紅玉出現因旅途勞累動了胎氣之象。

毒藥是慢性毒藥，需長期服用至少三個月才會出現症狀，等發現時晚矣。

所以說，暗影閣若真為複仇而來，不會選擇慢性毒藥，處心積慮冒著隨時被發現，而功虧一簣的風險來安排這麼一出，顯然一開始目的就是想瞞天過海，製造非人為死因。

拖泥帶水可是殺手大忌！

那名暗影閣的殺手也被抓住，可惜讓他咬舌自儘了。

當時殷紅玉毒入肺腑，若要救治，胎兒必將不保；若不救治，不出幾天，母子俱亡。

殷紅玉懷孕已八月有餘，胎兒脈象十分微弱，她當即決定取出胎兒進行救治。

那時候剛得到消息，北狄十二部出現狼王，野心召召，一旦讓他統領了其他部族，將會形成一股難以抵擋的力量，對大郢國土乃是一大威脅。

殷紅玉了解丈夫，絕對不會棄天下百姓不顧。可朝中早已對靖平侯虎視眈眈，他需要時間來打這場仗。

而身為權力滔天的靖平侯的孩子，注定打一出生，就要被當作人質留在京城。

若孩子是個女孩還好，沒有威脅；若是個男孩，則會成為靖平侯的掣肘。

況且，她殷紅玉拚了性命生下的孩子，她怎麼舍得讓自己的孩子繼續處在權力的漩渦中。

不論男孩女孩，她都要他遠離蛇鼠成窩的朝堂。

於是殷紅玉支開所有人，親手剖出了肚子的孩子，交給了唯一信任的周管家，並對外宣稱生了個女兒。

當時明澈正好路過遇見，前去拜見時殷紅玉已經斷氣。

周管家了解明澈為人，知曉明澈和薛家的糾葛，便悄悄讓明澈給奄奄一息的薛煦治病。

此事侯爺回京後暗中調查了一段時間，尚沒眉目，又遇北狄大舉進犯，靖平侯不得已前往戰場。

臨走時，靖平侯隻說了一句話：“我薛藺乃為天下百姓而戰。”

不是為皇室而戰，可見薛藺對褚家早已失望至極。

他薛家三代為褚氏一族保家衛國鞠躬儘瘁，居然還被疑有不臣之心。若不是皇帝幾道聖旨苦苦相逼，他至於妻亡子病？！

薛煦聽完這段血淋淋的前塵往事，恨意翻湧，瞳孔被仇恨染紅，他知道母親是中毒後生自己難產致死，竟不曾料到這個難產是為了讓自己活，親手剖開了肚子。

薛煦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拳頭捏得青筋凸起，指甲陷肉，硬是忍著沒流出來。

現在流淚為時尚早，他要查清究竟是誰在背後指使，他要報這彌天大仇。

稍稍平複情緒後，薛煦將日前暗影閣投毒一事與明澈說了，當時為保密，方景宏並沒將黑衣人身份泄露出去，隻說縣令等人是被仇人殺害。

明澈聽完陷入沉默，他常年混跡江湖，四海朋友眾多，並未聽過暗影閣還在活動。

暗影閣在江湖上樹敵頗多，自打被侯爺端了老巢，剩餘餘孽早如同喪家之犬東躲西藏，哪還有底氣興風作浪。

所以明澈越發覺得暗影閣投靠了朝廷某方勢力，而且勢力還不小。

若真如此，以暗影閣為突破口，順藤摸瓜即可。

因此，薛煦要回去，這破舊沉屙的江山與他無關，他隻想為他的娘親報仇。

明澈歎了口氣，侯爺不僅與他有恩，他更敬佩侯爺為人，此刻說起這段往事，他也是自責萬分，如果當時自己能早一些趕到，或許殷紅玉還有救。

可哪有那麼多如果，他能碰巧救下薛煦已然是萬分慶幸了。

不知是不是此刻看所有事都透著詭秘，說起碰巧，明澈突然開始懷疑起這份巧合的真實性。

當年明澈在遇上殷紅玉前，突然接到好友來信，說其母患上重疾，當地大夫束手無策，讓明澈前去幫忙救治。

明澈正是前往途中遇到了殷紅玉的隊伍。

薛煦見他臉色怪異，問道：“師父，怎麼了？”

明澈本不想說，畢竟這隻是他的猜測，可薛煦看他的眼神，大有不說不會善罷甘休之態，便也將此事與他說了。

為求證實猜測，明澈決定再去一趟好友家裡。

“師父，徒兒與你一同前去。”薛煦說。

“承明此次抗疫立功，又有七皇子說項，必會有職位加身。這是他的契機，也會對你調查有所幫助，你先隨他回去，為師有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你。”明澈勸道。

他那好友家在北方，過去確實會耽誤不少時間。而且這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巧合，即便不是，以凶手的手段，怕是也找不到多少線索。

薛煦身體剛好，明澈不想叫薛煦跟著舟車勞頓，白跑一趟。